冷瀟雨心有複雜,更難得的是竟生了一絲訕訕然,畢竟,他曾放言會保住趙王性命,可趙王就這麼死了,還是被他兒子冷天奴所殺。
無怪乎冷瀟雨也被傳言所誤,實是當事人肖佐一口咬定了是冷天奴所為,又有闖入的長孫晟等人“眼見為實”,如此,手拿斬殺了趙王的那把滴血利刃的冷天奴是辯無可辯。
自池安兒帶著小貓兒出逃後,冷瀟雨確實改了主意,意欲拿趙王換取小孫子的下落,他下令京師長安的暗部由兒子冷天奴接管,他原以為這已足夠,不必他再多做什麼,以兒子對宇文芳的感情,定會愛屋及烏保住趙王爺,如有必要,會命暗部將人悄無聲息的救走。
不想,他兒子冷天奴非但沒愛屋及烏將人保住救走,還親手宰了宇文招,這就令冷瀟雨愕然了,愕然之後是欣慰,欣慰於兒子終於理智戰勝了情感,終以家族的複仇和複興為重了。
當冷瀟雨親來到“桃花城”見到沉默憔悴的宇文芳後,難得的又心生了絲訕訕然,訕訕於他之前傳話所說的保住趙王的命,打了自個的臉。
冷瀟雨能親來見宇文芳,自是有他的目的。
原因無它,趙王等五王一死,除了他們各自明麵兒上的勢力外,潛在暗中的勢力便蟄伏了起來,而冷瀟雨意欲染指的就是這些暗中兵馬和勢力,或以為五王報仇為幌子因勢利導,或重金利誘,或威逼脅迫,總之,他需要這些對北周朝廷心懷有異的勢力……
於冷瀟雨,當年,他的父親“晉國公”宇文護能給他留下了人力物力財力,想來,狡滑如趙王,總會有後手留下,而深得他看重的嫡長女宇文芳,未必全然不知。
皇族宗親中,除了早就身死的齊王、尚活的如履薄冰的翼王、已投靠楊堅的汝南公,就屬趙王資曆最為深厚,否則,當日欲殺楊堅的五王就不會以趙王為首了,隻可惜,事敗,趙王等人第二日就被軟禁了,左大丞相楊堅不知的是,暗中襄助他的賀知遠更悄然運作徹底切斷了幾位王爺同外界通傳消息的渠道……
“我父王曾言,宇文贇狐性多疑殘暴不仁,他並非明君!”
知曉冷瀟雨所圖後,宇文芳也不生惱,神色漠然的她灰濛濛的瞳子直勾勾看著空中某處,淡淡道。
她毫無半點敬意的直呼死去的太上皇名諱,若非這蠢貨,何至讓“龍角出帝王相”的楊堅還活至今來屠殺宇文皇族宗親。
“我出塞的前一夜,父王坐臥不安,既擔心我這一去生死全不由己,又擔心不知哪日他會被喜怒無常的宇文贇沒來由的下旨處死,而失了母族倚仗的我越發會活得艱難,於是……”
宇文芳失了流光靈動的沉沉目光看向冷瀟雨:“你猜的不錯,我父王確實留有後手,我出塞的前夜,他給了我一份名單,一份可用之人的名單,他們當中,有文臣,有武將,有長史小吏,亦有販夫走卒,可這些人,都是可用之人,我原以為此生不會用到這份名單,不成想……”
一抹水光閃現眼底,宇文芳忽仰起頭,她唇角因痛苦微微抽搐扭曲,可臉上卻寒白森冷,仰起因消瘦已呈現尖俏的小下巴頦,卻彰顯出她的倔強和睥睨,任秋風吹冷了眼窩中的熱度,吹幹了眼底裏的淚水。
待她再看向冷瀟雨時,又是一副淡漠的神色,一字一句道:
“冷先生,我知你野心勃勃,否則桃花城就不會蓄兵,更不會厲兵秣馬隻待你一聲令下!”
“區區突厥不是你的最終目的,你的最終目的是鐵騎南下,想來,你早就想顛覆了宇文家的江山,奪了宇文家的社稷吧!”
當這句話出口時,宇文芳灰濛濛的瞳子忽迸射出光亮,灼目的光,剛烈淩厲竟似要燒融一切斬殺一切。
被咄咄逼視的冷瀟雨不閃不避,四目相對,火花迸濺,無言廝殺。
冷瀟雨忽微微一笑,笑容裏竟然有一抹讚賞,一襲銀繡暗紋水青色風披的他負手而立,笑得溫文爾雅,然那笑卻不達眼底,更令他漆黑如淵的瞳子陰戾了幾許,他悠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