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輿論炒作(3 / 3)

“我同意這麼做。”老賀迅速發表意見,目的也是想盡快結束這個會議。“如果媒體還要深入追問,我們就說對偽造人還在調查當中,就這麼應付他們。至於婁滿家同誌,還是盡快讓他回到工作崗位上,畢竟他也沒多大的問題嘛。”

“你看呢?孟章同誌?”郝束鹿見時機成熟,看著孔孟章,逼問道。

“好吧。既然大家都是為婁滿家好,都不想把事件的影響搞壞,那就尊重大家的意見吧。”孔孟無奈地道。“不過我建議,公安那邊,還是要加大力度,由紀委督促他們一起調查。一定要找出網上日記的作案者,可不能再拖下去了。”

“行啊,就這麼定了。”郝束鹿爽快地答應道。“公安對網絡的調查,就由紀委督辦。”

霍家灣市舉行了新聞發布會。先是主持人講話,然後由市紀委副書記通報調查結果。接下來,各地媒體記者紛紛提問,當然,幾乎所有的問題都在預料之中,主辦單位已經作了充分準備,因而回答得滴水不漏,非常妥貼。可以說,會議開得很成功。

不過,網絡的脾氣比報紙更硬皮。就在各地報紙根據新聞發布會通報的內容作出報道後,網民們卻不依不饒地作出種種推測。有的說婁滿家是政治鬥爭的犧牲品,有的說婁滿家是個被當地包庇的貪官。因為大多數網民們強烈的仇官仇富心理,相信婁滿家被冤枉的屬於少數,認為他問題很大,被上級包庇的占大多數。

在這種迷霧重重的時候,各大媒體的評論員紛紛站出來說話,用他們犀利的目光分析問題背後的種種可能。不過,這些評論員通常都是知識精英,評論文章頗具雜文色彩,論點論據倒過來倒過去,給人一種韻律感,但沒有網上的憤青偏激。

有關婁滿家的輿論繼續在媒體和網站上燃燒,火勢卻在一點點地小下去。

“你看,就你這點事,居然被他們炒成這樣,還炒了這麼久!”晚上坐在辦公室裏,孔孟章一邊翻著報紙,一邊對婁滿家說。

“我是走了黴運,成了冤大頭了!”婁滿家歎息道。“你說是哪個人這麼缺德,存心和我過不去呢?以前文化大革命時興貼大字報,現在則利用網絡進行攻擊,目的就是為了打擊對手,把對方搞得臭名遠揚,身敗名裂。”

“是啊,網絡實在太厲害了!”孔孟章輕輕地歎息一聲,以示寬慰。“現在的網絡,不管不行啊。海外的輿論說我們對網絡管得太嚴,可我覺得,我們是管得太鬆了。就現在的管理水平,誰擋得住網上的造謠誣蔑啊?”

“問題是郝書記不把這事當作誣蔑,居然還說是部分屬實。”婁滿家抬起一張苦瓜臉,無奈地笑道。

“我在會上極力反駁過了,可駁不倒他。再說,他的話也不是一點道理都沒有。”孔孟章看了看婁滿家,溫婉地批評道:“你說你也是啊,我一直堅信你和那些女人一點關係都沒有,沒想到紀委一查,居然還真有一個。這事一報上來,我的底氣也不足了。”

“可是,這點事,現在的男人哪個沒有呢!”婁滿家輕輕嘟噥道。

“是啊,現在的男人都有這毛病。”孔孟章眼睛盯著牆壁,似乎牆壁裏站滿了天底下所有的男人,包括他自己。“最後就要碰運氣了,沒遇上事兒沒事兒,遇上事兒就有事兒。”

婁滿家會心地笑了笑,低下了頭。

“所以,領導幹部手不能伸錯,床不能睡錯,說的就是這個理。” 孔孟章繼續解釋道:“當然,道理都懂,真正能做到的確實不多。”

馬路兩旁的樹葉一片片落下。

東北風給這個季節施加了壓力,漸漸改變著植物的色彩。

孔孟章親自打電話督促紀委和公安局,公安部門上下都高度重視,很快就查出日記事件中首次發帖的那台電腦。

這是霍家灣市郊的一家網吧,名叫“一起來”。那台作案的電腦,按編號就在“一起來網吧”的第14台。

網吧老板小宋帶著公安人員翻登記簿,很快查到作案那個時間段的身份證登記號。

根據身份登記,知道作案者叫蒙力,男,現年二十八歲。

可是,當公安人員回去繼續調查蒙力的身份信息後,卻發現這個身份證是假的。

公安人員再次來到“一起來網吧”,讓工作人員反複回憶。可是,因為時間有些久遠,沒有人能夠回憶出那天的情況,更想不出這個所謂的蒙力的長相。

現在,很多地方的網吧都安裝了錄像係統,但“一起來網吧”並沒有安裝,導致日記事件的案子由此中斷。

就在那幾天,霍家灣市另一家網吧也發生了一起駭人聽聞的案件。一名女網管因為曾經拒絕無身份證者上網,被上門尋仇的三名流氓當眾拖了出去。先是去飯店逼其喝酒,後又去賓館開房。在賓館裏,三名流氓對女網管進行輪奸。當公安人員接到報警找到女網管時,她已神智不清。

公安機關從這兩起事件中吸取了教訓,加大了對網吧的整治力度,要求每個網吧必須安裝錄像,嚴防犯罪行為的發生。

媒體記者對婁滿家香豔日記事件窮追不舍,希望從中挖到最後一根金條。可是眼下看起來,可以挖的東西已經越來越少。孔孟章覺得媒體很無趣,一聽說要采訪此事,不論是哪一級的媒體,全都謝絕。

不過,這回郝束鹿倒是很願意站出來,說是要替婁滿家事件“擦屁股”。

他對媒體的記者說:“這件事我們已經完全查清楚了,婁滿家的日記確實是有人偽造的,至於偽造人,公安機關已經查到了網吧的那台電腦,但作案者使用的是假身份證,再也查不下去了。”

記者問郝束鹿:“那麼,您認為作案者是什麼人?出於什麼動機?”

郝束鹿鄭重其事地道:“因為沒有抓到作案者,很難作出正確的判斷。我個人認為,很可能是哪個人對婁滿家同誌有意見或者個人恩怨,故意想通過網絡炒作整一整他。這種人,如果查到的話,我們一定嚴肅處理,嚴懲不怠。”

記者又問:“那麼,您如何評價婁滿家這個人?”

郝束鹿笑了笑,說:“和其他人一樣,婁滿家也有這樣那樣的缺點,但總體上看,他工作認真負責,勤勤懇懇,敬業務實,我認為滿家是個好同誌!”

就在日記事件漸漸平息之後,霍家灣市來了一位重要的客人。

他就是省國土資源廳廳長南智丘。

他在調研了霍家灣市的國土資源管理工作後,特地到郝束鹿和孔孟章辦公室裏坐了坐。晚上,郝束鹿和孔孟章一起設宴,請南智丘。

說起南智丘,郝束鹿和孔孟章都很熟。特別是孔孟章,在省裏的時候就與他常打過交道,因為他們曾經是同行,都是秘書出身。

省委書記周家營離休後,把位置讓給了高邑;後來高邑又把位置傳給了盧仁懷。而孔孟章和南智丘,則分別是周家營和高邑的秘書。兩個人的主子都曾經主宰著嶺西這片天地,他們則跟隨著主子一天天紅起來,混到了今天的大好局麵。

在酒席上,郝束鹿和孔孟章不停地給南智丘敬酒,算是盡地主之誼。而南智丘呢,因為他的主子是周家營的後任,他這個秘書似乎也有孔孟章後任的意思,所以,他也顯得非常謙虛,常一邊敬酒,一邊說孔孟章的好話。

“孟章市長,以後有什麼事盡管吩咐。”南智丘喝了好多酒,但臉色一點不見紅。“聽說婁滿家不願意離開霍家灣?還是你不肯放他走?俗話說,樹挪死,人挪活嘛。我倒是主張他到外地去發展。要是實在不行,我看,讓他到我們國土廳來幹個副手也成啊?”

“那就謝謝智丘廳長了!”孔孟章笑道,但他不好意思說留婁滿家是為了讓他繼續幫他拿主意、當師爺。“我倒是無所謂,國土廳這麼好的單位,我當然希望他能去了。不過,滿家喜歡宣傳工作,也熟悉這方麵的工作,這主要是他自己的意思。”

“行啊,人各有誌,也不能勉強啊!”南智丘笑了笑,又把酒杯端了過來,要給孔孟章敬酒。

按理,郝束鹿是霍家灣的老大,外來客人應該多敬敬他。可是這次南智丘硬是要破例,拿出秘書同行的情誼,不停地與孔孟章敬來敬去。

郝束鹿也不吃醋。躲在旁邊一邊抽煙,一邊偷偷地笑。

他的笑容,被一層層的煙霧蓋著,時隱時現,不太好捉摸。

國慶長假後上班的第一天,省委組織部副部長馬疃打電話來,說部領導決定將名單報上去,交給省委常委會討論。婁滿家的去處不變,仍然是霍家灣市委常委、宣傳部長。

第二天,馬疃又打電話來,說省委有兩位主要領導出國未回,會議要拖一拖。

再一次接到馬疃的電話,是十月下旬了。馬疃心情沉重地說:“孟章市長啊,這次的消息不是很好。因為滿家讓日記事件一鬧,給上麵的印象不太好,關鍵是他個人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問題。所以,省委決定,婁滿家提職的事得緩一緩,這次就不列入提拔的名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