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殊忽然感覺有些意興闌珊,因為這座雄城很快就會在魏國大軍的麵前失守,或是變為一座空城,或是變為一堆廢墟,因為大齊朝廷絕不會輕易放棄這裏,如果禹匡決意死守,那麼這座城以及這座城裏的人,很難幸存下來。
又在眺望了襄陽城頭片刻時間之後,蕭殊又感覺有些惱火,就像在心胸間沒來由生起一股子邪火,越燒越旺,讓他的臉色有些陰沉。
他在江都生活了很多年,熟悉江南的土地,但是他不喜歡這裏,他更向往大馬金刀的西北。
他曾經聽父王說起過,在同樣的季節,同樣是這個料峭春寒還未完全退去的時節,西河原的地麵仍舊是冷硬冷硬的,像鐵一般,即便是一鋤頭下去,也隻會留下一道淺淺的痕跡。
西北的土地是與溫潤江南截然不同的苦寒西北。
那裏沒有吹麵不寒的楊柳風,隻有像刀子一般的塞外西風。
那裏沒有軟綿綿的沃土流水,隻有冷硬如鐵的沙塵戈壁。
那裏沒有雍容似天潢貴胄的大江,隻有飽經滄桑如百戰老兵的青河。
那裏沒有六朝故都的江都,隻有常年征戰的中都。
隻有在這樣的土地上,馬蹄才會踩踏出如雷一般的雄渾氣勢。
如今他這麾下的兩千騎兵,如果放到西北的土地上,八千隻馬蹄踩踏在大地上,便能如同八千道雷聲同時響起,足以震天動地。
那才是他想要大展拳腳的地方,那是他的父輩們曾經馳騁過的地方,他覺得血脈中來自父輩的鐵馬金戈讓他心潮難平,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打過江南,然後去西北戰場上一顯身手。
就在蕭殊麾下騎軍要將這些江南軍殘軍徹底剿滅之際,有一支屬於江南守軍的騎軍突然出現在蕭殊的視線之中,正朝著他所在的方向迅猛奔襲而至。
雖然在江南水師全軍覆沒之後,江南後軍已經失去了在正麵戰場上與魏國大軍一決高下的本錢,但是這並不意味著江南後軍隻能待在城中。如今禹匡手中仍舊還有千餘人的斥候隊伍和超過六千人的輕騎兵,雖然難以出城而戰,但可以作為一支奇兵,以備不時之需。
如今這支橫空殺出的騎兵就是江南軍已經為數不多的騎兵。
蕭殊聞聲轉頭望去,隻見一名麵容模糊的女子將領一馬當先,隱約可見她身著紫白色棉甲,一頭白發被束成馬尾,手中握著一張半人高的大弓,弓身上有紫黑色氣息繚繞。
女子名為白玉,當年曾經奉江南軍右都督柳見之命襲殺徐北遊,如今是禹匡麾下的騎兵統領。
雙方的距離迅速縮小,以蕭殊的目力,已經漸漸能夠看清這位女子將領的相貌,膚色雪白,一頭與那位劍宗宗主相差無幾的白發束成腦後馬尾,一雙丹鳳眼眸中沒有女子的脈脈溫情,隻有久經戰陣的殺伐之意。單以相貌而論,這名女子要比那個讓他一見傾心的虞美人差上一籌,但論以氣態之出眾,卻絲毫不遜於前者。無論是誰見了,都要讚一聲好一個巾幗不讓須眉。
蕭殊右手握住那柄鑲嵌了九顆價值連城寶石的長刀,用刀鞘輕輕拍打左手掌心,舉目眺望的同時,輕輕念叨了一句,“英姿颯爽猶酣戰,知君憐我重肝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