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2 / 2)

“你吃飯了?’

“吃完了。”

曹向東回答完叔的問話,當場表態對尤千裏說:

“你今天就上工,行吧!在知青點的房子裏,把爐子先砌起來;隊裏明天進城買鐵買煤和工具,你也跟去;後天點火開爐!叔,你看這樣好吧?’

老更倌說:”你不跟老會計商量一下?’

曹向東說:“不用。這事他早知道,也同意。缺啥少啥,你跟老會計說,讓他張羅。這兩天公社開三幹會,我可能離不開。’

曹向東又指示尤千裏說。尤千裏聽隊長說的如此痛快,沒想到事情進展如此順利,讓他今天上工可以,能多掙一天工分,但聽到後天開火打鐵,不得不說:“後天開火兒恐怕不行,打鐵不是一個人幹的活兒。’

曹向東說:“對了,不是說你還有兩個孩子嗎,也是整勞力,會打鐵,咋沒來?”

尤千裏囁嚅著,一時不知怎樣回答,老更倌卻替他說出了隱猶:“那麼容易嗎?吃住戶口都沒落腳,家能隨便搬。”

曹向東說:“想好了,你們一家吃住也在知青點,戶口隊裏給你落。這老鮑,信裏是咋跟你說的?”

老更倌說:“還沒見麵呢!你還是讓人家先認認親。”

曹向東說:“柱子往那邊去了。走吧,先跟我走,正好我去開會。”

“這麼早?”老更倌問侄兒。

“公社新來了一位主任,會上要我發言,我讓老秘書幫著整理一下發言稿。”

老更倌說:“你媳婦不會寫?”

“她寫那玩意兒不行。’

曹柱子站在鮑家院外,院裏的雪沒有一個腳印;窗戶還嚴嚴實實地掛著花窗簾,向外人預示著這家人還沒有起。這時侯了,人沒離炕難道還在睡覺?柱子拿不定主意是否該進院叫一聲,猶豫間不由瞎聯想一通,襠下之物隨之硬梆梆地支著老棉褲。他渾身感到難奈,四顧無人,看準一個牆角撒尿去了。

鮑國平其實己經起來了,隻是嫌冷才沒有拉開窗簾。他被下放到這裏勞動,一家人單門獨戶過活,凡大事小情不敢有絲毫懈怠。近兩年他從跑盲流到這裏的人們口中,隻言片語地了解到家鄉的情況,時不時地想到自己唯一的長輩一一姑姑,姑姑的一家也絕不會好過到哪裏去!他有時也動過寫封信的念頭想詢問一下,但又有啥用呢?今年春節過後,他從領導們的議論中得知公社要開辦個烘爐,可缺少鐵匠,一下想到了表哥會這門手藝,如果表哥能來這裏打鐵,豈不兩全其美的好事!他及時找到公社分管領導委婉地說明來意,領導根據他的為人,推斷被介紹的人也錯不到哪去,當即同意。但同時也有個不大不小的難題擺在麵前,就是來人的戶口要落在哪個生產隊?並從那裏領口糧,當然是離公社越近越好,這樣有利於安家上下斑。這事沒用他太操心就辦成了,當時正好曹向東去公社玩紙牌,在賭桌上領導跟曹向東說了這事,開始曹向東不同意,理由是給公社出力,隊裏出口糧,這是拿大頭,曹向東又舉例說到當年的知青,隊裏接收那麼多,又蓋了房子,結果沒幾天就被又抽又調,給全公社效力了,隊裏借啥光啦!公社領導罵曹向東忘恩負義:知青們不在你那兒插隊,你能娶個知青媳婦;反正賭局無大小,嘻嘻哈哈最後逼曹向東沒辦法隻好說行,但有個前提,老會計反對不管。不曾想老會計聽他前去談完此事之後競滿口同意,並想把事情掉過來辦一一隊裏辦烘爐,公社還要給落戶。這回他沒費啥口舌,是曹向東和老會計去公社耍的賴,公社領導罵他們是強盜,最後雙方達成一致意見,向上級彙報成績時,開辦烘爐必須掛著公社的名譽。就這樣整個事情雖然小有波折,但他辦得還算順利,隊裏讓他寫信,來人吧。

曹向東一手插在褲兜裏,一手指著鮑家對尤千裏說;同時看著半拉開的窗簾高聲叫鮑國平。話音未落,鮑國平拎著笤帚推門出來,並緊走幾步迎上來,帶著笑意說:

“向東,屋裏坐。’

曹向東當然不便進屋;鮑國平送走隊長,拽著祆袖子把尤千裏拉進屋。他與表哥本不差兩歲,盡管有些年未見,但歲月留在表哥臉上的滄桑,使他沒能一下認出來,剛見麵時瞬間一愣;這會兒進屋哥倆噓寒問暖,敘說著遠情近況;想來姑姑也該有七十左右歲了吧,身體還好嗎?他從表哥的神色言談中,了解到有些事雖早有預料,但糟糕的程度遠非可以想象,尤其是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