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下)(1 / 2)

二(下)

曹柱子拉過一匹體型優美的棗紅母馬,這馬目前正值黃金年口,並且懷著身孕,是隊裏一等一的好馬。他和尤千裏用繩子把馬套在掛掌樁上,同時也提醒尤千裏慢點,連說話的聲調都透著小心。他正準備跟父親說:建議隊裏應該讓這匹馬休產假了,但願這回生的馬駒與它的哥哥一樣強壯飄亮。

尤千裏吊起馬的一隻後蹄,接過二弟遞上來燒紅的烙鐵,細心地燙著馬蹄,一股焦糊的香味隨著淡淡的輕煙飄散。隨後他又操起修刀,把燙過的馬蹄修理了一番,接著就去處理另一隻前蹄。尤梅拿起一支鐵掌在修理過的馬蹄上比試著,隨即又換了一支合適的,四顆掌釘被她利落釘進馬蹄,盤好釘尖,一隻馬蹄掛好了掌。

曹柱子把馬從掛掌樁上解下來,牽著走了兩圈,步態平穩,再走兩圈,四蹄不瘸不拐。他第一次見女人給馬掛掌,感到驚奇。尤千裏見他的樣子,心裏還湧動著感激之情,也就有了親切之感,主動去牽另一匹馬。

這是匹棗紅色的公馬,是棗紅母馬的第一個兒子,剛上套拉車不久,張顯著龍性,見到掛掌樁揚鬃奮蹄,尤千裏根本控製不住它。曹柱子急忙趕過來,接過韁繩,一手摩索著它的腦門,一手撫慰著它的脖頸,它翹起的尾巴慢慢放了下來,並靠向掛掌樁。馬上了掌樁,他仍一手緊緊地拽著它的籠頭,一手拍著它的臉,同時輕聲吆喝著,似乎和馬在耳語。俗話說打馬摸牛,他不是沒有打過它。當初這匹馬還沒被馴服的時侯,脖子上被套著繩子,連踢帶刨;麵對它的驃悍,隊裏其他幾個車老板,盡管心中渴望得到它,可束手無策。曹柱子揚起大鞭,一個脆響,一鞭抽下,它跪在了地上,安靜地被戴上籠頭。曹柱子牽著它,隻見它的前腿裏側,一條高高凸起的血道子。

給馬掛完掌,尤千裏又幫曹柱子試好鐵犁;等送走曹柱子並禮讓在這裏吃飯時,太陽已落山了,一抹鮮亮的晚霞籠罩大地。隊裏其他社員早巳下工,或許吃完飯,這時,尤千裏感到說不出的疲倦。回到屋裏,聽女兒和兒子正議論曹柱子,不知那臉是怎麼搞的,對這人感到好奇,他洗臉洗手的同時,介紹說這人就是他來到這裏,吃第一頓飯那家人的孩子。

尤梅已點著火,這時從鍋裏舀出父親洗手洗臉剩餘的熱水,心裏盤算著做什麼飯,有米有麵,可該怎樣吃既節省又能讓父親和二弟吃得飽呢?她猶豫間見一人走進院來,一手拿菜刀,一手拎筐。她不認識這人,轉身向屋裏輕聲喊:“爸,來人了。”隊裏她一下能認出的人,除今天的曹柱子就是上兩天來的隊長;隊長指示她們父子幾人趕快做幾付鐵犁,隊裏盡快淘汰掉不知延續使用了多少年笨重的木犁,豪勁十足地認為農業現代化的實現,似乎將從這幾付鐵犁開始,仿佛在訓導她們的無知,指引她們未來美好的前景。

尤千裏剛躺在炕上,身體還沒舒展開,聽女兒的叫聲,扭頭向窗外一望,急忙穿鞋走了出來。

“老會計,你這是一一”

‘‘吃飯了?’

老會計反問道,同時把菜刀遞向尤千裏,又指著己放在地上的筐,向跟在父親身旁的尤梅說:

‘大春天的,沒啥菜,都吃這玩意兒。’

‘這,這咋行!’

尤千裏不知說啥是好,感激之情使他有些緊張。尤梅更是手足無措,父親饑腸轆轆到這兒就有人給口飽飯吃,此時又有人送來這些可吃之物,不知該禮貌地接受或是拒絕。

‘你把這刀給我收拾一下。’

說話間,老會計不請自便地走向屋裏;尤梅這才拎起筐,陪在後麵進屋。老會計坐在炕邊,從兜裏掏出幾把豆角籽和幾穗老苞米,指向屋後對尤千裏說:‘有空把這園子種上。這些年也沒見那幫小兔崽子種出啥來,盡撂荒了。”他發現爺幾個還沒吃飯,就對陪站著的尤梅說:你快去做飯吧。尤梅滿臉疚愧不知怎樣接待這位尊貴客人。老會計掏出煙和火,向尤梅示意一下,又催促說:“你去吧,我和你爸沒啥說的。”尤梅這才離開。

尤千裏入隊幹活,最先接觸的人可以說是老會計,從砌烘爐開始,又共同去城裏買工具,幾次感受到老會計對他的愛護,尤其是從隊裏借口糧時,盡管有保管員在場,老會計也讓秤頭高高的;接著又幫他把糧抬到加工廠,在保管員的見證下,加工出的米特別精細,去掉的糠皮讓他看著都心疼。老會計拿來的菜刀鋼口還好,隻是不夠快了,木把兒也活動。尤千裏先把木把兒退下,重新加固;在磨刀石上,有節奏地磨著刀兩麵的老鏽和刃口。倆人說著話,共同計算打刀需要的鋼鐵、煤炭及人工,隊裏要在麥收之前打造出一批鐮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