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嗤笑一聲,自嘲似的說:“這些我都知道。”
但又能怎麼樣?
大約從出生之日起,我的性命就已經不被我自己左右,我知道通靈人需要小心翼翼,我知道通靈人不能輕易付出感情,我也知道通靈人要懂得明哲保身。
懂得是懂得,真正遇到了相應的事情,又是另一回事。
說到這裏我忽然想起來魅離跟我說的宿家,於是跟師父打聽一番,她見我故意岔開話題,也就明白了我的意思,沉重地歎息一聲,然後跟我述說。
“宿家是古老的陰陽師家族,我們跟冥府打交道的,都知道宿家的存在。通冥府這一關,必須要經過宿家,原因很簡單,陰陽師隻是宿家表麵上的身份。你可知道冥府有兩大神木,負責支撐冥府,以及將冥府和人界區分開。宿家負責鎮守的就是上古神木建木。傳聞建木是黃帝時期流傳下來的,但很少有人見過,如今來說,宿家存在,建木即是存在的。建木作為陰陽分界非常重要,因此宿家的重要性也不用多說。”師父又望了一眼天空,“剛才我說天有異象,估計這就是各種鬼怪從冥府溜出來的原因,不知道源頭在於宿家還是其他的什麼。”
世界觀被進一步刷新。
這麼來說,宿家是真正地遊走於陰陽兩界,而不僅僅是單純的捉鬼師。
那魅離所說的宿家人的計劃……
師父表示不清楚。
我也沒再多說,和師父收拾東西從陳家出來,剛一出門就碰上了楊老爹。他哭喪著一張臉,納悶地東張西望,見我和師父來了,就問:“我兒媳婦兒還好吧?”
師父耷拉著眼皮,淡淡道:“不太好。”
楊老爹一把握住師父的手,不停地搖晃:“吳大娘,拜托你救救我兒媳婦兒吧,你看這兩個孩子才定下了婚約,還沒過門呢就鬧成這個樣子,該怎麼辦呐!”
“我們歡歡還沒進門呢,不能算是你兒媳婦!”陳大娘揮舞著笤帚過來,許是想到了陳歡的音容笑貌,臉色特別差,一笤帚就打中了楊老爹弓著的後背。
“啪!”
楊老爹本來年紀就大,這下直接往前趴過去,幸虧師父及時地扶了他一下,他才沒有摔個狗啃泥。
“親家,你怎麼能這樣呢?!”楊老爹勉強站起身來,對著陳大娘指指點點。
陳大娘更加生氣了,又是一笤帚拍在楊老爹身上:“我怎麼這樣,你說我怎麼這樣?你回去吧,我們這親不結了還不行?”
“不行。”楊繼從門後閃過來,說話的聲音低沉沙啞,加上他胡子拉碴的,一點精神都沒有,大家也都沒有在意。
尤其是吳大娘:“這親還沒結呢,現在我閨女死了,我說不接了,咋滴你們還不願意了?”
“我說不行。”楊繼又強調了一遍,帶著磨牙聲。
他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子陰險的氣息,尤其是那雙眼睛,乍看上去沒有任何波浪,實際上暗藏狡黠,這家夥,心裏麵不知道有多少壞點子。
“為什麼不行?”陳大娘依然不死心,連珠炮似的說,“我就拜托你們了,我閨女已經死了,你們就不要再禍害她了好不好?”
陳大娘把笤帚放下,雙手合十對著楊家人拜了拜。
看得出來,她是真的很愛陳歡。
楊繼眯了眯眼,露出一抹陰狠:“這賬還沒算完呢,你男人說想讓你兒子回來,現在你兒子還沒回來呢,所以這事情也就沒結束。”
“那是我太想念兒子了,一時衝動說著玩的,不足以當真,不足以當真……”陳大伯偷偷地從陳大娘身後冒出頭來,拉著一張苦瓜臉求饒,“放過我們家吧,我們歡歡也是無辜的啊。”
“約定一旦開始,就不會輕易結束。”楊繼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他瞥了師父一眼,嘴角勾起邪惡的弧度,“對吧,吳大娘?”
楊繼本來就生了一張老鼠臉,眼睛又小,眯起來就成了兩條縫,再一笑,真是要多猥瑣就有多猥瑣。
師父冷冷地笑,隻留了一句:“舉頭三尺有神明,你們每一個人的所作所為都會得到懲罰。”
說著,眼風從楊繼、楊老爹和陳大伯身上掠過,無一幸免。
“蘇木,我們走。”
我應聲,慌忙跟在師父身後出了陳家大門,踏上羊腸小道。從鎖龍井旁邊經過的時候,師父斜睨了那口井一眼,眼角流溢出莫大的悲傷。
她說:“村子即將麵臨災難,百年前的場景要重現了。”
“百年前?”
“是啊,百年前有龍墜落於世,本來大家準備把龍放走,都已經做好了準備,唯獨一戶人家偷偷地把龍給留下了,還找人把龍鎖在井裏,為的,不過是一己私欲。龍發怒了,洪水席卷了整個村莊,死傷無數,大家被迫遷移。後來來了一個有法力的道士,設法把龍真正地困在井裏,洪水這才退去,村民們重新建造房屋。”師父目光悠遠,仿佛眼前看到的正是一個洪水肆虐的村莊,她深吸了一口氣,眼眶微微發紅,“看來,過去了這麼久,大家早就忘記了多年前的事情,甚至想要把鎖龍井的封印解開,讓龍重新來完成人的願望。哦,忘記說了,當年那戶要留住龍 的人家,姓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