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麼話也沒說,轉身跑去走廊,抱了三個板凳回來,和我爸媽一起坐在了門口的位置。
座位一家人裏地位最高的一個,任宏斌首先開始了提酒講話。他拿起酒杯,挺著大肚子,就像開會做報告一樣,拿腔拿調地說:“各位,07年,大家又聚在一起了,這是一年一度的聚會,是整個董氏家族的盛會,我作為董氏家族的女婿,在這裏提一杯酒,祝各位在新的一年裏,小孩學習進步,大人步步高升,一家人和和氣氣,財源廣進!”
“好!”麻土豆精帶頭叫了一聲好,立刻張羅著:“大家都舉杯,幹杯!”
我拿起杯子,和著聚餐的氛圍,一起碰了杯,簡單地喝了一口酒,然後便拿起筷子,悶頭挑著我愛吃的菜。而在桌子另一邊,任宏斌也開始他的高談闊論,話題十分的高大上,不是國際局勢,就是金融股票,聽得桌上的那些人一臉的崇拜。
吃了一會,我媽就伸手拍了拍麻土豆精的胳膊,小聲問:“老妹啊,咱媽不過來一起啊?”
麻土豆精一臉厭惡地撇嘴說:“讓她過來幹啥?走也走不動,誰也不認識!再說了,她牙都沒有了,這些菜她也嚼不動,等會讓大姐給她做點粥喝就行了。”
“過年的就喝粥啊?咱們挺愛吃紅燒肉的,給她夾兩塊吧。”我媽說。
“不用啊!”麻土豆精不耐煩地擺著手說:“你就別摻和了行不行?平時也沒見你過來照顧她,過年了跑這裝什麼積極?”
我媽被麻土豆精這幾句話徹底噎得沒電了,也不敢再開口,隻能和我一樣悶頭吃。
正吃著,忽然隱隱地從院子外麵傳來了哭喊的聲音。
我聽得清清楚楚,桌上的其他人大部分也都聽見了,但他們隻是相互遞了個眼神,然後一起假裝聽不到,依然配合著任宏斌的高談闊論,時不時回應一句,然後敬酒幹杯。
任宏斌侃久了估計也累了,幹了一杯酒,終於停了下來,而他這一聽,也聽到了外麵的哭喊聲,就問了句:“外麵什麼動靜啊?好像有人哭呢?”
“沒事沒事,是隔壁房的,跟咱們沒關係。”大姨連忙衝著任宏斌擺手解釋,還露出一臉的假笑。
任宏斌皺了下眉,明顯看出其中有問題,但馬上他的眉心又舒展開了,笑著點頭說:“知道了,跟咱們沒關係就行。來來來,大家再喝一杯,都吃菜,也都說兩句,別總是我一個人在這講啊。”
大夥一聽,立刻端起酒杯,大聲吆喝著幹杯。
而桌上的聲音一大,外麵那哭喊聲也跟著變大了。我媽就在我旁邊,那哭聲她也能聽得清清楚楚,就在哭聲變大的一瞬,她便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大聲說:“是不是咱媽在喊啊?是不是餓了啊?”
“不是!你就坐下吃你的吧!”麻土豆精立刻否定著,還伸手過來拽我媽。
但我媽不信,甩開了麻土豆精的手,轉身跑向門外。
我也趕忙起身跟了出去。
到了院子裏,哭聲就更清晰了,明顯是從前院小屋裏傳來的。
我們趕緊跑去開門,進屋一看,我們全都愣住了,我姥不知道什麼時候下了炕,一路爬到了門口,到了門口爬不動了,就趴在冰涼的地上開始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