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我出生於“八百裏秦川塵土飛揚,三千萬老陝齊吼秦腔”那片熱土的一個農村家庭,1972年入伍來到蘭州,自此便長期羈旅於此,成為甘肅人。1991年到地方後一直從事書刊出版,先後供職於甘肅文化出版社、文化博覽雜誌社、甘肅人民美術出版社,曆任主任、副總編輯、社長兼總編輯、調研員等職。好在,都是同文化打交道。而且值得欣慰的是,幾十年過去,始終未敢懈怠自幼喜愛的書法藝術。
離秦入隴,一晃42年,回憶往事,並非如煙,清風野火,偶覺灼目。撫今追昔,墨海浮沉,慰藉良多,乃有《學書自勉》曰:
從小塗鴉誌未移,掘開墨海萬層籬。
遊情象意思中綰,晉法唐風腕底縻。
赤鳥雲箋尋本義,白駒嶽穀問闕疑。
不悉深淺逐明月,自信嫦娥會有期。
一、緣結書法及曆程
我學習書法,經曆了啟蒙、得悟、自覺三個階段。
一是啟蒙階段。抑或是沾了祖上文脈基因遺傳的光吧,我五歲便開始塗鴉。臨習的法帖主要是父親寫的楷書隱格,日課三紙,濡墨不輟。那時候,父親在一家造紙廠工作,半月一月才回一次家,所以我習字多受祖父指點。庭訓所致吧,從小心田裏播下了重手藝、輕仕途的人生種子。算是學有長進,十歲那年首次替父親給家裏寫春聯,十三歲鑿出平生第一枚印章,十四五歲已小有名氣,常被縣文化館等單位借調去籌辦展覽、牆報、宣傳欄。“文革”中,無以回避地抄寫過大字報,站在木架、梯子上寫過“語錄塔”“忠字牆”……就這樣,神差鬼使地走上了書法之路。
二是得悟階段。1972年客居蘭州以後,已是一名軍中墨手的我,有機會接觸社會,先後結識了顧子惠、尹建鼎、王創業、何裕(聚川)、趙正(黎泉)、蒙子軍、狄水池、劉朱梁、沈年潤、應中逸以及駱石華、陳伯希、郭文濤、董吉泉、李寶峰、陳天鈾等很多隴上書畫篆刻名家,並拜顧子惠、尹建鼎先生為師重學書法,從駱石華先生研習篆刻。在他們的指點下,經過“回爐”漸而得悟,逐步走上了真正的書法篆刻之路。尹建鼎、駱石華先生總是當著眾人麵誇我乃其“高徒”,給予我很多鼓勵,更增強了我深研書法篆刻的信心。於是,在黃山穀《鬆風閣詩》和春秋《石鼓銘》上花了五六年功夫;繼而臨習東漢《張遷》《乙瑛》及北魏《張猛龍》《張黑女》等刻石;篆刻方麵臨摹了一些戰國、秦漢、明清印,尤其對漢印情有獨鍾,對明清印也蹚水甚多,打下了一定基礎。1980年,當我的書法作為蘭州軍區後勤係統展覽的獲獎作品第一次印上報紙時,激動得流下了喜悅的淚水。軍旅記者前來采訪我,稿子登上報紙,更讓我興奮不已。1982年,我有幸成為甘肅省書協(中國書協甘肅分會籌備組)首批會員之一。1984年起,我參加了無錫書法藝專為期兩年半的函授學習,從理論到實踐,真正懂得了書法篆刻的藝術真諦。1993年,在蘭州舉辦了首次個人書法篆刻展覽,出版了第一本書法篆刻作品集和第一本鋼筆字帖,算是邁出了幾個不小的步子。
三是自覺階段。從首次個人展覽後,經過聽取同行意見,經過冷靜分析和總結,我下決心摒棄了原有的一些宿弊,書法產生了較大變化,創作進入了一個相對自由、自覺的時期。這其中有個至關重要的因素,就是傾心書法史、論的研習和多方麵綜合素養的提高。也是出於從事出版工作的需要,我把很多時間花在了讀書、問學方麵,包括文學、文字學、史學、文化學、考古學、訓詁學、哲學、藝術學、民族民俗學以及西方美學等等。由於學養的不斷豐富,書法創作不斷向用筆精到、內涵豐富延展,篆刻也朝著表現新意、張揚個性努力。到90年代中後期,書印作品接連入選國內外一係列重要展、賽並有獲獎,被藏、發表、入典、題匾、勒石、上掛曆台曆……墨跡散見十多個國家和地區,並在全國有了一些知名度。但我對此並不滿意,加之自己提出了“敦煌風”概念,理應率先踐行,所以從2000年舉辦第二次個展後,我選擇了書法人生中一次很大的轉捩,把主攻方向扭到對章草的研習創變上來,到今天,已然取得了一些堪以慰藉的成果。我的章草書法,在結體上吸收了於右任“標準草書”的簡約,就是筆畫簡練,少纏繞;用筆上以宋無名氏《草訣歌》、隋人《出師頌》和漢代史遊的章草為基調,糅進“二王”的用筆特點,同時保留了少量黃山穀草書的輻射式線條;章法上借鑒了《韭花帖》和《書譜》的空靈;審美上以“遒勁老辣”為尚,切以當代藝術審美;創作題材也多是自己的詩文聯句……這樣一來,內涵豐富多了,逐漸形成了與眾不同的“秋子草書”麵目。中國書協原主席沈鵬先生曾評謂:“秋子的書法得力於他深厚的學問功底,章草與眾不同,書有內涵,個性獨具,很難得。”著名詩人、書法理論家葉鵬飛評論道:“秋子先生是有著自己學術思想的書家,對藝術的理解就有聯慣性和完美性,這樣就觸類旁通,進入書法創作的佳境,達到精神的升華,進而書品自高。所以,秋子先生的書法是包涵著深厚的傳統文化的藝術,證明了書法這種自身獨立性與傳統文化的共同性的藝術,在追求高境上,必須與其他文化因素完美結合,內蘊才會更豐富,意境才會更深沉,格調才會更高雅——無疑,這也是秋子先生書法的價值所在。”刊於《財富周刊·書畫版》的金陵的評論文章謂:“他的草書在傳統的基礎上求變化,在紛繁的流派中求融合,這便形成俊朗灑脫、百味雜糅的書風,豪放中伴隨著嚴謹的法度,清麗中凸顯著狂傲的張力,點畫之間書卷氣撲麵而來。他的篆書以《石鼓》為根,吸收吳昌碩和先秦草篆意趣,蒼勁中透出天真,更顯靈動活潑,用筆灑脫,放鋒飛白,以優美多變的線條為古老的文字增添了新鮮的趣味,很受書界的推崇……‘有法而無法’是書法藝術的最高境界,所謂‘有法’,是指傳統中早已定型的優秀成分;而所謂‘無法’,則更多地帶有‘悟’的成分,把法度化成了一種意識。讀秋子先生的書法,體會更多的是那種在法度中自由舞蹈的快樂。秋子先生被書界譽為學者型書家,這不僅僅是因為他大量的書法研究理論和研究的成果,更因為在這個藝術領域裏詩書文印俱佳者實在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