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爾摩斯聳聳肩說:“至今為止,我隻與人世間的罪惡做鬥爭,對於要接觸萬惡的神,可能力不從心了。您說的腳印是實實在在的吧。”
“那隻大獵狗凶猛得足以撕碎人的喉嚨,它確實像是妖魔。”
“摩梯末醫生,您已經想得超乎尋常了,這種看法對查爾茲爵士的死毫無用處。我怎樣才能幫助您呢?”
摩梯末醫生看了看他的表說:“福爾摩斯先生,查爾茲爵士的侄子亨利·巴斯克維爾將在一個小時零一刻鍾內抵達滑鐵盧車站,我們該怎麼辦呢?”
“他是繼承人嗎?”
“對了,查爾茲爵士死後,我們對這個年輕人進行調查後發現他一直在加拿大務農。據了解他是個很好的人。”
“有沒有別人申請繼承財產?”
“沒有了,在他的親屬中,我們唯一能追溯到的另一個人就是羅傑·巴斯克維爾了,他是查爾茲爵士的三弟,他是家中的壞種,長得同修果很像。他鬧得在英格蘭站不住腳了,逃到美洲中部,後來病死在那裏。亨利是巴斯克維爾家僅存的子嗣,我想如果查爾茲爵士在死前還來得及說話,他會警告我,不要把這個古老家族的最後一人帶到這個致命的地方來。我個人對這事很關心,所以才將這案件向您提出來,並征求您的意見。”
福爾摩斯考慮了一會兒,說:“簡單地說,您認為有一種魔鬼般的力量,使達特沼地變得讓巴斯克維爾家人無法安居,是吧?”
“有些跡象已經說明是這樣的。”
“如果這種神怪的說法肯定的話,這青年人在倫敦就會像在德文郡一樣倒黴。一個魔鬼,怎能隻會在本地施展魔術呢?”
“福爾摩斯先生,若是您親身接觸到那些事,就不會這麼說了。據我理解,您的意思是說,這個青年在德文郡和在倫敦一樣安全。他就要到了,您說該怎麼辦呢?”
“先生,我建議您接到亨利·巴斯克維爾爵士後,先不要告訴他這件事。”
“那麼,我該怎樣去做呢?”
“摩梯末醫生,如果你能在明天十點鍾來找我,你能和亨利·巴斯克維爾爵士一塊來,那對我的未來計劃會有所幫助。”
“我一定會這樣做。”摩梯末醫生帶著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匆匆走了。當他走到樓梯口時,福爾摩斯又把他叫住了。
“摩梯末醫生,再問您一個事,您說在查爾茲爵士死前,曾有幾個人在沼地裏看見過那個鬼怪嗎?”
“有三個人看見過。”
“後來又有看見的嗎?”
“我還沒有聽說過。”
“謝謝您,摩梯末醫生,走好。”
福爾摩斯帶著安靜的、內心滿足的神情回到座位上,這表示他已找到合乎口味的工作了。他問我:“要出去嗎,華生?”
我點了點頭,說:“是的,如果留在這對你有幫助,我就不出去了。”
“不,我的夥伴,采取行動的時候,我會求助於你的。這事有些特別,我想在黃昏前一個人將這有趣的案件琢磨一下。你路過布萊雷商店時,讓他們送一磅濃烈的板煙來好嗎?”
我知道,閉門獨處權衡點滴證據或確定重要的線索,對我朋友來說極為重要。因此我就把時間全部消磨在俱樂部裏了。直到將近九點鍾時,我才又回到貝克街去。
我推開門,見屋裏像是著了火似的滿是煙,連台燈的燈光都看不清了。透過煙霧,我模模糊糊地看到福爾摩斯穿著睡衣蜷臥在安樂椅中,口裏銜著黑色的陶製煙鬥,周圍放著一卷一卷的紙。我被嗆得咳嗽起來。
“凍著了嗎,華生?”他說。
“沒有,這屋裏的煙濃得讓人無法忍受。”
“那麼,就打開窗戶吧!我看得出來,你整天呆在俱樂部裏吧?”
“是呀,你是怎麼知道的呢?”
“華生,我看你帶著輕鬆愉快的神情,想同你開開心。一位紳士在泥濘的雨天出門,回來後身上仍幹幹淨淨,他一定是整天坐著。這不是很明顯的事嗎?”
“對,是很明顯。”
“你知道我到哪兒去了?”
“你不是呆在這裏沒動嗎?”
“恰好相反,我去德文郡了。”
“你的‘魂靈’去了吧?”
“說得對,我的肉體一直坐在這兒。可我的‘魂靈’在遠遠飛走的時候,我喝掉了兩大壺咖啡,抽了許多的煙草。你走了之後,我派人去斯坦佛警局取了繪有沼地這一地區的地圖,我的‘魂靈’在這張地圖上轉了一天。我自信對那個地區的道路已很了解了。”
“我想這是張很詳細的地圖吧?”
“很詳細。”他把地圖打開後放在膝蓋上,“這裏就是與我們特別有關係的地區。中間的地方就是巴斯克維爾莊園。”
“周圍是樹林環繞的嗎?”
“是的。那條水鬆夾道雖然沒有注明,但一定是沿著這條線伸展下去的。沼澤地在它的右側。這一小堆房子就是格林盆村,摩梯末醫生的住宅就在這裏。在半徑五英裏之內,你看得到,隻有很少幾座零星散布的房屋。這裏就是賴福特莊園。這裏有一所注明的房物,可能就是那個叫斯台普吞的住宅。這裏是兩家沼地的農舍,高陶和弗麥爾。你瞧,在這些分散的各點之間和周圍延伸著的淒涼的沼地,就是悲劇的發源地,也許由於我們的參與,這兒會發生更多的故事呢。”
“這肯定是個荒無人煙之地。”
“不錯,這兒若有魔鬼真想插足人間事情的話……”
“你怎麼也傾向於神怪的說法了。”
“魔鬼的代理人說不定是血肉之軀呢?咱們麵臨的兩個問題是:第一,犯罪事實是否發生過;第二,這究竟是什麼性質的犯罪,又是怎麼進行的?當然啦,若是摩梯末醫生顧慮正確的話,那麼我們的調查工作就不用進行了。但如果不是那樣的話,咱們再來探索這樁案情。咱們把窗戶關上吧,我總覺得濃厚的空氣能使人們思想集中,當然我還沒有到非鑽進箱子裏去才能思考的地步。這樁案件,你是怎麼想的。”
“白天的時候我想了不少,真是太難琢磨了。”
“這樁案子確實有其獨特之處。它有幾個突出的地方。譬如說,那足跡的變化,對這一點,你是怎樣看的呢?”
“摩梯末說過,那人在那一段夾道上用足尖走路的。”
“他真是個傻瓜,一個人怎會沿著夾道用足尖走路呢?”
“那該怎樣解釋呢?”
“他是在拚命地奔跑,在逃命,一直跑到心髒破裂趴在地上死去為止。”
“他為逃避什麼才跑的呢?”
“問題的症結就在這。種種跡象說明,這人在開始奔跑之前就嚇得發瘋了。”
“你怎麼能這麼說。”
“據我想象,恐懼的原因是來自沼澤地。隻有一個嚇得魂飛魄散的人才會不向房子而向相反方向跑。他邊跑邊呼救著,而他所跑的方向根本不能得到救助。他當晚是在等人,為什麼他要在水鬆夾道而不在自己的房間裏等人呢?”
“你認為他是在等人嗎?”
“那裏地麵潮濕,夜裏又很冷,像他那樣身體虛弱年歲又大的人,怎能在沼澤地站了五分鍾或十分鍾,這是摩梯末醫生根據雪茄煙灰得出的結論。你覺得這是自然的事嗎?”
“可是他每晚都出去散散步呀!”
“我並不認為他每晚都在通向沼地的門前等待。相反,他是在躲避沼地的。那天晚上他在那裏等過人,第二天他就要到倫敦去。事情已有眉目了,華生,前後變得相符了。輕鬆一下,請把我的小提琴拿來,明天早晨等著與摩梯末醫生和亨利·巴斯克維爾爵士見麵時,再探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