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他就說出來吧,將一切都和他說清楚,這樣以後才不會後悔。”
靜默的開口,寂寞如初次遇見的安雨晨,淒傷的語調。轉過頭,世界漸漸由清晰變得模糊不已,安雨晨的身影,也就緩緩的消失在了眼睛裏:“安雨晨……”
原來,原來……在塵世兜轉了這麼多年,尋尋覓覓,你才是那個最了解我的人。
可現在說這些已經晚了,我的那些話,永遠也不可能說出口了。
那個安靜擁抱的黑夜裏,他縮在沙發裏,對我說蘇顏,我會努力讓你看見的,我比安雨晨優秀。請你等待,我三年後的演唱會,給我三年,就三年……
他說,三年之後,如果我依然能夠等他,他就會衝破一切的阻力,和我在一起。
可安雨晨……
知道麼?不是我等不起他,是我怕,他等不起歲月……
我不能為他做什麼了,所以我早選擇了離開,然後試著放開我們那些念念不忘的曾經。
盡管在那樣的時刻,我走了之後,躲在那個鋪滿秋葉的街角,泣不成聲。
心很累了。
最近走在人群裏總是跌跌撞撞的找不到來時的方向,迷離的看著天邊的夕陽——安雨晨還在醫院裏接受治療,幾乎不見任何人。
我站在那裏很久,聽見舒笑在身後笑著說話:“蘇顏,這一次,是不是該離開了呢?”
我忽然覺得秋日的風冷的讓我站立不穩,不能回頭,淚水卻慢慢的浸濕了眼眶。
“為什麼要這樣?我不是已經答應離開的麼,為什麼要毀掉安雨晨,他隻是個無辜的人,為什麼將他牽連進我們的恩怨裏?”
那個在年幼的歲月裏,牽著我的手,溫柔的說要跟我做一輩子朋友人,在時間的模糊印跡裏,竟然越來越清晰了。
“舒笑,藍宸羽對你來說,是這麼殘忍的存在嗎?為了他,可以變成這樣惡毒的女人,什麼都可以毀掉。”
是我太想念嗎?
想念那個溫暖的舒笑,柔和而明亮的笑容。
是我太想念嗎?
想念那年的你,在那個燈火輝煌的街頭,偏著頭說蘇顏,你已經變成豬了。
我太想念嗎?
是……這樣嗎?
舒笑,為什麼要變成這樣?
我從來沒有想過,那個指使複歌去報複我的人,會是你啊……
而我更不能接受,那年在學校的每個角落裏貼滿我照片的人,會是你。
舒笑啊……我的心,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疼過,疼的我連哽咽都覺得困難。
“不!蘇顏,我想要毀掉的,隻有你咯……”在身後,嘲笑著看我,舒笑的眼睛裏,竟然能夠看見狠厲的光芒,“至於安雨晨,誰讓他非要跟著你來呢。”
多麼殘忍的話,像是童話裏那個醜惡的老巫婆。
可曾經,那個充當老巫婆角色的人,一直都是我。
換成了舒笑你,我忽然覺得不習慣。
“那麼,複歌怎麼辦?”
藍宸羽趕去的那一天,其實複歌根本沒有綁架小不點,那隻是舒笑與複歌對付我的一場陰謀。
很可笑吧,像是在看俗不可耐的一場電影:兩個人在空蕩蕩的倉庫裏打了起來,苦肉計發揮作用,舒笑替藍宸羽擋了一刀。而我趕去的時候,藍宸羽被複歌挾持著,舒笑的胳膊血流不止,卻還是一臉陰笑的看我。
複歌的手幾乎在顫抖,手裏拿著刀和一瓶硫酸,憤恨的看我,他說要讓我付出代價,讓我嚐嚐失去深愛之人的痛苦。
我用憐憫的眼神看著他,覺得此刻眼前的這個男人真是愚蠢的可笑:“理由呢?報複我的理由!複歌,我欠了你什麼?”
“我欠了安雨晨的,欠了舒笑的,欠了藍宸羽的,甚至欠了蕭覓的。可我欠了你什麼?!”
一步一步的走近,一句一句的逼問。這些問題藏在心裏太久,讓我感到壓抑。
我隻是想要知道,他一個與我毫無相幹的人,我到底欠了他什麼讓他如此的痛恨我。也讓我知道,為什麼會有人在大庭廣眾之下潑給我一盆冰冷的汙水。
“我……你讓安雨晨感到痛苦,就是讓我痛苦。”怔了一下,複歌低呼還在因為害怕而顫抖,聲音都失去了一貫的冷靜淡漠,“為什麼那天你見了流颯以後,她就自殺了?你對她說了什麼?”
那個第一次看見時,有著冷峻麵龐的攝影師,此時像個犯錯的孩子。
“想知道麼?放了藍宸羽,我告訴你。”
我笑,緩慢的走近,眼神盯著他,看見他眼睛裏的恐懼。
明明,就隻是一個善良而懦弱的人,卻還是假裝自己凶狠。這樣的人,應該是很累的吧。
所以,才慢慢的將給予安雨晨的愛變得狹隘。
“蘇顏,危險,你別過來!”
藍宸羽在刀鋒的逼近裏,隨著複歌後退,卻還是皺眉,擔心的對著我呼喊,聲音幾乎都嘶啞了。
“你放了藍宸羽,我做你的人質。”
我心疼的看見他脖子裏的傷痕,流著血,卻無暇顧及自己,而是想要保護我。
藍宸羽,你是讓我這麼不舍的人,我怎麼忍心讓別人傷害你。
看見你這樣為我,我心如刀割。可我知道的,我最後還是要離去。
對不起……
“我不!你別過來,別逼我……”
知道我走近的目的,複歌突然警惕起來,恨恨的看著我,揭開瓶蓋,拿著硫酸威脅。
也就是在我們對峙的那一瞬間,藍宸羽趁著複歌不注意,打掉了他手裏的刀。複歌在萬分驚恐的狀態下,失手將那瓶硫酸潑了過來……
“蘇顏!”
那是安雨晨在被毀容前叫我的最後一聲,正如俗套的電視劇那樣,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想要來拉開我,卻正好被硫酸潑中。
而潑中的地方,恰恰是他那張英俊絕倫的臉。
從那時起,他就再也沒有從病房裏出來對我說過一句話。
“誰讓他這麼傻,我隻不過蠱惑了他幾句,誰想到他還真的拿硫酸去潑。”回到現實中了,耳邊還是舒笑尖刻的話語。我幾乎要失控的轉過身去甩給她一記響亮的耳光。
但我隻是握緊了雙手,靜靜的聽著她的話:“你看看蘇顏,有這麼多的人討厭你,恨不得你快點消失呢。你就當發發慈悲,趕緊走人唄。”
我似乎厭倦了這樣的生活很久,放開了手,感覺到清涼的風呼嘯著消失在了指尖。
努力的將湧上來的淚水咽回心裏去,轉過頭,對著舒笑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好!我會消失在你們的視線裏,這樣滿意麼?可,你答應我的,一定要做到!”
也許,那樣的笑容,是我最後能與舒笑拚搏的資本。
看見我的笑,她似乎有些驚訝,但很快便不屑的轉過了臉去:“哼……”
我在人潮裏靜靜的消失,直到最後,依舊是留下了我的祝福:“那麼舒笑,我希望你是真的能夠得到幸福。”
我相信我的那句話隻是單純的好意,可是卻聽見她氣得發抖的聲音:“你……!”
所有說過的話已經在人群裏漸漸的不清晰,我精疲力竭的站在堆積著厚厚落葉的街頭,蒼茫的仰起頭——原來,我一直是這樣的存在啊……
嗬嗬……
這是安雨晨被毀容的第三十天,他一個人躲在房間裏不肯出來。我去敲門的時候,聽見房間裏寂靜的讓人害怕。
他躲在門的後麵,頹廢的一口一口的抽煙。房間裏則是一地的玻璃碎片——他打碎了所有的鏡子。
我拿到了房間鑰匙進去的時候,房間裏亂的一塌糊塗,甚至還有幾滴幹涸的血。
“安雨晨!”
我突然被那些血跡嚇得不知所措,慌張的向著臥房跑過去。安雨晨就那樣安靜的躺在床上,雙目緊閉,臉色頹敗,讓人幾乎不敢相信這是那個曾經極度自戀,站在舞台上溫柔微笑,自信滿滿的安雨晨。
“安雨晨……”
我走過去搖晃他,寂靜讓我害怕。我害怕他就這樣睡過去,再也不能醒來。
可他在我的呼喚聲裏,還是緊閉著雙眼。
“你醒醒,別嚇我,安雨晨……”
我不知道我為什麼顫抖,甚至聲音裏開始有了哭腔。我突然意識到安雨晨也許從此將離開我們的世界了,像蘇舒一樣。
“你一向都是多麼堅強的人呢,現在不過是遇到一點點挫折,你就這樣。你這樣,會讓我討厭你,看不起你的,安雨晨。”
我搖晃著安雨晨,趴在他的肩頭,感覺眼淚不自主的落下來,不可抑止的疼痛鋪天蓋地。
我依然能想起他在機場接住跌倒的我,桀驁不馴的微笑,說歡迎回來,蘇顏大人。
我依然記得他在最危險的時候一把推開我,為我挨了那深深的一刀。他眯著眼睛微笑的臉,他揚起嘴角時露出可愛的小虎牙,挑眉時一臉不服氣的樣子,都在腦海裏一幕幕的徘徊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