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給人生一個承載力——《論語》對人生的啟發2
8.正確看待得失
子曰:“夫可與事君也與哉?其未得之也,患不得之;既得之,患失之。苟患失之,無所不至矣。”
——《論語·陽貨》
也許一個人可以做到虛懷若穀,大智若愚,但是一旦吃虧,總覺得自己在遭受損失,漸漸地就會心理不平衡,於是就會計較自己的得失,再也不肯忍氣吞聲地吃虧,一定要分辨個明明白白,結果朋友之間、同事之間是非不斷,而所想到的也照樣沒有得到,這是失的多還是得的多呢?
每一種生活都有它的得與失,正如俗話所說:“醒著,有得有失;睡下,有失有得。”
所以,孔子說:“可以跟品質低下的人一起侍奉君主嗎?當他沒有得到的時候,慮患不能得到;當他得到以後,又慮患失去,如果慮患失去,那就沒有什麼事情做不出來了。”(《論語·陽貨》)
患得患失是人的一種病態心理。患得患失的人什麼都做得出來。為了得到自己的一己利益,或者為了保住自己的既得利益,打擊同事,排擠異己,不擇手段,無所不用其極。
其實,患得患失的人自己也很痛苦,很無聊,活得並不自在,並不輕鬆,那可真是“熙熙攘攘為名利,時時刻刻忙算計”,結果還多半會“算來算去算自己”。對這種人來說,人生就正如哲學家叔木華所指出,是在痛苦與無聊,欲望與失望之間搖晃的鍾擺,永遠沒有真正滿足,真正幸福的一天。
《孔子家語》裏記載:有一天楚王出遊,遺失了他的弓,下麵的人要找,楚王說:“不必了,我掉的弓,我的人民會撿到,反正都是楚國人得到,又何必去找呢?”孔子聽到這件事,感慨地說:“可惜楚王的心還是不夠大啊!為什麼不講人掉了弓,自然有人撿得,又何必計較是不是楚國人呢?”
“人遺弓,人得之”應該是對得失最豁達的看法了。就常情而言,人們在得到一些利益的時候,大都喜不自勝,得意之色溢於言表;而在失去一些利益的時候,自然會沮喪懊惱,心中憤憤不平,失意之色流露於外。但是對於那些高尚的人來說,他們在生活中能“不以物喜,不能己悲”,並不把個人的得失記在心上。他們麵對得失心平氣和、冷靜以待。如晉代的陶淵明在官場摸爬滾打十多年之後,認為官場是汙濁的、肮髒的,他置身其中總有一種格格不入的感覺。於是,他毅然決然辭官還鄉,他失去了功名利祿,失去了工作,沒有了養家糊口的憑借,但是卻毫無遺憾和留戀。“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精神上的這得意和輕鬆,是任何物質的東西都難以取代的,陶淵明不被世俗所束縛,舍棄物質利益,放飛心靈的偉大壯舉,千百年來,令多少人“高山仰止,心向往之”。
當我們在得與失之間徘徊的時候,隻要還有抉擇的權利,那麼,我們就應當以自己的心靈是否能得到安寧為原則。隻要我們能在得失之間作出明智的選擇,那麼,我們的人生就不會被世俗所淹沒。
中國曆史上很多先哲都明白得失之間的關係。他們看重的是自身的修養,而非一時一事的得與失。春秋戰國時期的子文,擔任楚國的令尹。這個人三次做官,任令尹之職,卻從不喜形於色,三次被免職,也怒不形於色。這是因為他心裏平靜,認為得失和他沒有關係了。子文心胸寬廣,明白爭一時得失毫無用處。該失的爭也不一定能夠得到,越得不到,心理越不平衡,對自己毫無益處,不如不去計較這一點點損失。
麻煩的是,進入所謂現代社會以後,生活節奏加快,競爭加劇,患得患失的人們越來越多,而從容不迫,悠哉遊哉,保持平靜心態的人卻似乎是越來越少了。
因此,我們不要做患得患失之人,不要在生活中計較太多,不要做錙銖必較、追名逐利之徒。麵對得失我們一定要有清醒的頭腦,不要把得失看得太重,在得的後麵,可能潛藏著失,隻有那些短視的人,才隻顧眼前利益,看不見利益背後的隱患;而失的後麵也有可能潛藏著得,隻不過有的人因為目光短淺對此不作深入分析,隻看到是一種失,便避之唯恐不及,從而與“失中之得”擦肩而過。
我們應該正視人生的得失,要知道世間之物本來就是來去無常,所以得到的時候要懂得珍惜,失去的時候也不必無所適從。月亮即使有缺,也依然皎潔;人生即使有憾,也依然美麗。不舍棄別人都有的,便得不到別人都沒有的。會生活的人失去的多,得到的更多,隻要這樣一想,你就會有一種釋然頓悟的感覺。
9.安貧樂道的典範
子曰:“賢哉,回也!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賢哉,回也!”
——《論語·雍也》
子曰:“飯疏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
——《論語·述而》
子曰:“貧而無怨,難;富而無驕,易。”
——《論語·憲問》
子貢曰:“貧而無謅,富而無驕,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貧而樂,富而好禮者也。”子貢曰:“《詩》雲:‘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謂與?”子曰:“賜也,始可與言《詩》已矣,告諸往知來者。”
——《論語·學而》
在陳絕糧,從者病,莫能興。子路慍見曰:“君子亦有窮乎?”子曰:“君子固窮,小人窮斯濫矣。”
——《論語·衛靈公》
齊景公有馬千駟死之日,民無德而稱焉。伯夷、叔齊餓於首陽之下,民到於今稱之。其斯之謂與?
——《論語·季氏》
在《學而》篇裏,子貢問孔子:“貧而無諂,富而無驕,何如?”孔子回答說:“可也;未若貧而樂,富而好禮者也。”在孔子看來,這種“貧窮而不巴結人,富有而不驕做奢侈的人不如貧窮而樂觀,富有而好禮的人。”為什麼這麼說呢?我們先看看子貢說的“貧而無諂,富而無驕”與孔子說的“貧而樂,富而好禮”兩者之間有什麼區別。
其實,無論是“貧而無諂,富而無驕”,還是“貧而樂,富而好禮”,都做到了孟子的“貧賤不能移,富貴不能淫”。但二者又有層次上和境界上的差別。
“貧而無諂,富而無驕”是說一個人雖然貧困,雖然倒黴,但還是不諂媚,不拍馬屁,不去巴結討好人;雖然富有,雖然發財了,但還是不以財傲人,不得意忘形,不驕奢淫逸。能做到這一步當然是很不錯的了,但嚴格說來,做到這一步還隻是限於對貧富本身的態度,還有一種對窮與富的比較心理存在。而“貧而樂,富而好禮”則已超越了對貧富本身的計較,進而上升到對禮樂之道的追求了。達到這種境界的人,就像《呂氏春秋》上說的那樣:“窮亦樂,達亦樂。所樂非窮達也,道得於此,則窮達一也。”(《呂氏春秋·孝行覽·慎人》)
所以,孔子在《憲問》裏再次提到這個問題,說:“富而無驕,易。”富有了,成了“大款”卻不趾高氣揚,驕傲自滿,這還是比較容易做到的。難以做到的是“貧而無怨。”貧窮卻沒有怨言,心平氣和,也就近乎“貧而樂”,亦即安貧樂道了。
安貧樂道,不重視物質生活享受卻追求精神境界的升華;多做少說;以他人為鏡來改正、修養自己。
在這三個方麵之中,最難做到的是第一個方麵——安貧樂道。在《述而》篇裏,孔子說:“吃粗糧,喝冷水,彎過手臂當枕頭,也自有快樂在其中。不仁義的富有和尊貴,對於我來說,就像天邊飄浮的雲一樣。”這一段夫子自道,我們在《雍也》篇裏孔子讚美顏回時已經說到過。顏回“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無論孔子還是顏回,都是安貧樂道的典範。
這一段夫子自道實際上與他對顏回的描述極其相近,隻不過明確突出了主題。
顏回樂什麼?
當然不應該是樂竹籃子裝飯,瓜瓢喝水,也不應該是樂那貧民窟裏麵的小巷子,而是另有所樂。至於到底樂什麼,孔子在這裏沒有說。
不過,我們可以從夫子自道的一段話裏找出答案,這就是“義”。如果不“義”,就是再富貴也沒有意思,相反,隻要心中有“義”,就是吃粗茶淡飯,睡覺連枕頭都沒有,那也是快樂的。
有其父必有其子,有其師必有其徒。作為孔子的第一高徒,顏回和老師一樣,都是以“義”為樂。這個“義”,也就是仁義、道義。所以,孔子也好,顏回也好,都是因為心中有了仁義,有了道義,才能夠安於貧困。說到底,也就是安貧樂道,為了精神的追求而不在意物質生活的窘迫。
君子安貧樂道,達觀知命,如孟子所說,雖然“無恒產”,但“有恒心”,所以能夠安守窮困,“貧賤不能移”。“小人既無恒產”,又“無恒心”,所以,一旦窮困,就會“放辟邢侈,無不為已”(《孟子,梁惠王上》)——窮斯濫矣!
“在陳絕糧,從者病,莫能興。子路慍見曰,‘君子亦有窮乎?’子曰,‘君子固窮,小人窮斯濫矣。’”(《論語·衛靈公》),什麼意思呢?就是說孔子在陳國斷絕了糧食,隨行的人餓得病倒了,子路生氣地來見孔子,“君子也有窮得走投無路的時候嗎?”孔子說:“君子安守貧困。小人窮困便會胡作非為。”
其中“莫能興”三字,摹寫孔子一行困厄,累累如喪家之犬的情形,非常生動。“子路慍見”,一個“慍”字,突現子路性格,使我們如見其麵,如聞其聲。“君子亦有窮乎?”的“亦”(也),道出千般委屈,而孔子答“君子固窮”的“固”,與“亦”相對,不愧長者風範。《史記·孔子世家》在“子路慍見”之前還有“孔子講誦弦歌不衰”的記載,刻畫出聖人高邈的風情,使我們目睹“君子固窮”的風度,更是印象深刻。
值得特別注意的是,這裏說孔子“在陳絕糧”,固然指的是經濟窮困,但我們理解這段文字卻不應僅僅局限於經濟窮困方麵,舉凡人生挫折,事業坎坷,人到了窮途末路,都可以理解為“窮”的範圍。而凡是到了這些關頭,君子都應該具有“固窮”的胸襟和氣度,既來之則安之,走出國境。而不應該“窮斯濫矣”,胡作非為,鋌而走險或投機取巧,甚至屈誌變節,苟且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