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可方可圓,處世的最大智慧——《論語》在處世中的妙用2
7.愚不可及的大智慧
子曰:“吾與回言終日,不違,如愚。退兒省其私,亦足以發,回也不愚。”
——《論語·為政》
子曰:“寧武子,邦有道則知,邦無道則愚。其知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
——《論語·公冶長》
曾子曰:“以能問於不能,以多問於寡,有若無,實若虛,犯而不校昔者吾友嚐從事於斯矣。”
——《論語·泰伯》
子曰:“群居終日,言不及義,好行小慧,難矣哉!”
——《論語·衛靈公》
有大智慧的人,不顯山露水,不賣弄聰明,表麵上看起來很愚笨,其實卻很聰明,有句俚語說得生動:“麵帶豬相,心頭僚亮。”不知你身邊是否有這種“心中僚亮”之人,反正曾子是遇到了一個,曾子說:“能力強卻向能力弱的人請教,知識豐富卻向知識少的人請教,有學問卻向沒學問一樣,滿腹經綸卻像一無所知一樣,別人冒犯自己也不計較,我曾經有一位朋友就是這樣的。”
據說曾子的這位朋友就是那“大智若愚”的顏回。可惜顏回沒有照片留下來,我們不知道他長得怎麼樣。
顏回不僅與同學相處如此,就連跟老師孔子在一起也是如此。孔子說:“我和顏回談論一整天,他從不提反對意見和疑問,就像一個愚笨的人。可是,我注意觀察他課後的情況,卻發現他很能發揮我所講的內容,顏回並不愚笨!”
《老子》有句名言:“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辨若鈉。”蘇東坡補充說:“大勇若怯,大智若愚。”(《賀歐陽少師致仕啟》)
顏回不正是這樣一個大智若愚的生動形象嗎?
俗話說:“滿罐水不響,半罐水響叮當。”如果你留意觀察,生活中這種現象真是不少。有經驗的教師都知道,課堂上發言最踴躍的不一定是成績最好的,而往往是所謂的“小聰明”。
我們今天的人尤其容易犯這種毛病。茶樓酒館、卡拉OK廳等娛樂消閑場所一坐就是半天,大家說些天氣,說些股票,說些海灣戰爭、中東問題,這還算好的。更糟糕的是說些東家長,西家短,某某領導和某某領導之間有些什麼瓜葛,某某男同事與某某女同事之間又有些什麼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關係,如此等等,不一而足。沒有一句話是上得台盤,見得世麵的。這就是孔子所說的“群居終日,言不及義”現象,有權近似於我們所說的“清談”之風。明末清初,顧亭林就曾經批評當時南方的讀書人是“群居終日,言不及義”,而北方的讀書人是“飽食終日,無所用心。”
言不及又也罷,無所用心也罷,都還隻是無聊而已。可偏偏就是這些人還喜歡賣弄小聰明,大家湊在一起就專門研究張三,研究李四,耍些小心眼,出些鬼點子整人,今天攻擊張三,明天攻擊李四。在這些小聰明方麵,這些人真正是天才,添油加醋,捕風捉影,甚王造謠中傷,無中生有,整起人來一套一套的。
在日常社會中,人們總是想方設法要出人頭地,古時那些讀書人哀歎:“人不知而慍,不亦君子乎!”可見人不知我,心裏老大不高興,這是人之常情。所以有才華的人便言語露鋒芒,行動也露鋒芒,以此引起大家的注意。但更有些深藏不露的人,好像他們都是庸才,胸無大誌,實際上隻是他們不肯在言語上露鋒芒、在行動上露鋒芒而已。因為他們有所顧忌,言語露鋒芒,便要得罪旁人,這樣,旁人便成為阻力,成為破壞者;行動露鋒芒,便要惹旁人的妒忌,旁人妒忌,也會成為阻力,成為破壞者。
曾國藩曾說:“君子藏器於身,待時而動。”意思是說,君子有才能但不使用,而要待價而沽。天才能做到無此器最難,而有此器,卻不思此時,則鋒芒對於人,隻有害處,不會有益處。所以古人說:額上生角,必觸傷別人,不磨平觸角,別人必將力折,角被折斷,其傷必多。可見天才的鋒芒就像額上的角,既害人,也傷己!如此來說,還不如沒有。
要做到這一點,有時就需要裝“傻”了,這就是“以能問於不能,以多問於寡,有若無,實若虛”。明知故問,給別人一個表現的機會;明明知道他不如自己,也去向他請教;明明自己懂得很多,但把它埋藏在心底,表麵上做出一副什麼都不懂的樣子。有了這些,再加上人家冒犯了自己也不針鋒相對地去計較,不以牙還牙,以眼還眼,這就不會對他人構成威懾了,反過來,自己也就可以減少一些他人的攻擊和中傷了。
當然,這樣做的結果,你也會失去很多,至少是謹小慎微,活得不那麼瀟灑自如了罷。更何況,對很多人來說,天性注定如此。所謂“才華橫溢”,才華多了它就是要“溢”出來;所謂“鋒芒畢露”,既有鋒芒,它就是要“露”,要“脫穎而出”。
這樣看來,“傻”也不是人人可以裝得出的,要裝“傻”,也的確要掌握裝傻的藝術才行啊!
一個人可以利用這種別人以為他“笨拙”、“愚蠢”來完成在“智慧”、“巧妙”的情況下不容易辦成的事情。比如說,你太聰明了、太精明了,別人防著你,你要了解一些真實情況就不太容易。你如果是高官,或是高級管理者,那麼在人際交往中裝“傻”有時給你很大的幫助。中國人向來對“智”與“愚”持辯證的觀點,《列子·湯問》裏愚公與智叟的故事,就是我們理解智愚的範本。莊子說:“知其愚者非大愚也,知其惑者非大惑也。”人隻要知道自己愚和惑,就不算是真愚真惑。是愚是惑,各人心裏明白就足夠了。
孔子說:“寧武子,邦有道則知,邦無道則愚。其知可及也。”寧武子即寧俞,是春秋時期衛國的大夫,他輔佐衛文公時而天下太平、政治清明。但到了衛文公的兒子衛成公執政後,國家則出現內亂,衛成公出奔陳國。寧俞則留在國內,一麵仍是為國忠心耿耿,表麵上卻是一副糊裏糊塗的樣子,這是明哲保身的處世方法。因為身為國家重臣,不會保身怎能治國?後來周天子出麵,請諸侯霸主晉文公率師入衛,誅殺佞臣,重立衛成公,寧俞依然身居大夫之位。這是孔子對“愚”欣賞的典故,他很敬佩寧俞“邦無道則愚”的處世方法,認為一般人可以像寧俞那麼聰明,但很難像寧俞那樣糊塗。在古代上層社會的政治傾軋中,糊塗是官場權力雜耍的基本功。我們來舉個例子。
春秋時代的楚莊王(公元前613~公元前591在位)很厲害,最後成為霸主。可是,他開始上台時沒有像我們普通人所設想的那樣,上任先來放三把火,不要說三把,他一把火也沒有。他執政三年中沒有發過政令,也沒有治理過國家大事,看上去盡是不幹正事。
他的負責主持軍事的右司馬著急啦,有一次在邊上侍侯,終於忍不住了,要規勸楚莊王。他很會說話,他說:“有一隻鳥停在南方的一座山上,三年啦,不展翅飛翔,也一聲不叫,默默無聲。請問這種鳥叫什麼鳥?”
楚莊王說:“那隻鳥三年不展翅飛翔,是用這段時間生長羽毛翅膀;不飛也不叫,是用這段時間觀察民眾的辦事原則。你別看他沒有飛,一旦飛起來必定會衝天而去,一旦鳴叫起來必定驚人。你放心吧!我知道這件事了!”大家知道,這就是成語“一飛衝天”、“一鳴驚人”的來曆。
過了半年,楚莊王就親自聽政,廢除了十件舊事,興辦了九件新事,誅罰了五個大臣,提拔了六個隱士,國家治理得非常好。後來國力大盛,又有個成語“問鼎中原”,說的就是他。他進攻陸渾之戎,陳兵周郊,派人去問象征天子權威的九鼎的輕重。後來有許多國家,像魯,宋、鄭、陳等國歸附楚國,他成了霸主。
不過生活中也很有趣味,有時大智者也真有糊塗的時候。愛因斯坦一生最後的住所是在普林斯頓高級研究所,有一天研究所辦公室的電話響了,電話裏有一個人在問:“請問我能否跟主任談話?”
當時一位女秘書告訴他,主任不在,那個人又問:“那麼你能否告訴我,愛因斯坦博士住哪裏?”
秘書說,她不能奉告,因為要尊重受因斯坦博士的意願,他不願意自己的住所愛到打擾。
這時候電話裏的聲音降得很低很低,說:“請你不要告訴任何人,我就是愛因斯坦博士,我正要回家,可是忘記了自己住在哪裏了。”這大約是真的有些糊塗了。這就是大師的“難得糊塗”了。
“難得糊塗”是糊塗學集大成者鄭板橋先生的至理名言,他將此體係晉升為:“聰明難,糊塗亦難,由聰明轉入糊塗更難。放一著,退一步,當下心安,非圖後來福報也。”做人過於聰明,無非想占點小便宜;遇事裝糊塗,隻不過吃點小虧。吃虧是福不是禍,往往有意想不到的收獲。“饒人不是癡,過後得便宜”,歪打正著,“吃小虧占大便宜”。有些人隻想處處占便宜,不肯吃一點虧,總是“斤斤計較”,到後來是“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
8.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子貢曰:“我不欲人之加諸我也,吾亦欲無加諸人。”子曰:“賜也,非爾所及也。”
——《論語·公冶長》
子貢問曰:“有一言而可以終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論語·衛靈公》
在《顏淵》篇裏,當仲弓向孔子問什麼是仁時,孔子把“已所不欲,勿施於人”作為仁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向仲弓推薦。
當子貢向孔子討教,有沒有一句話可以終身奉行的呢?聖人又把“恕道”作為終身奉行的座右銘推薦給他的高材生子貢。
孔子對子貢的答複是有切實的針對性的,對子貢這種才高的人來說,這確實是一句可以終身行之而受益的話。才高的人,懂得比別人多,往往自視甚高,最容易犯不能饒恕別人的毛病,看到別人犯錯誤就難以容忍。“恕”在生活中施行起來是很困難的,人們常會犯這個錯誤。就拿才高的人來說,他們常會教訓別人,指手畫腳地告訴別人應該怎麼做,不該怎麼做,結果妨害了別人,惹人討厭。但隻要存有仁心,恕道終是能行的,人們就可以在實現自我時,因尊重自己的存在價值而尊重他人的存在價值,因考慮自己的利益和要求而考慮他人的利益和要求,甚至為滿足他人的需要而犧牲自己的利益。
孔子在政治、經濟和哲學思想上,始終貫穿著一個推己及人的思想方法。這就是儒家常說的恕道。作一切事情都必須從自身開始,自身是根本。達到仁的辦法是近取諸身,知道自己所需要的,推而體會到別人之所需。以己欲之私而行全人之公,這就達到了“仁”。由此可知,“仁”是體,“恕”是用。
“恕”道是合乎人的心理規律的。兒童在心智剛啟時很難明白事理時,往往已能體會“將心比心,推己及人”、“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道理。五、六歲的幼童打人,你若對他說:“別人打你,你願意嗎?”多半會自覺不妥而住手,效果自然比講君子動口不動手之類的大道理好得多。這個“恕”很妙,妙就妙在雖然奠基於兒童心理之上,卻可以說服中國的“大人”。三國時,呂布當初同劉備很要好,後來發生了矛盾。呂布就讓名士袁渙寫信去罵劉備,袁渙不屑於幹這種差事。呂布幾次要求他都沒有用,甚至用刀架在袁渙的脖子上說,再不寫就殺了他。袁渙坦然而笑道:“我隻聽說以德羞人的,沒有聽說以辱罵折磨人的。如果說劉備是君子,就不會由於將軍的辱罵而感到羞恥;如果他是小人,就一定會用同樣的辦法來回報你,那麼辱沒就會落到你頭上。而且,我說不準哪一天也會為劉備效力,也會像今天給將軍效力一樣。假若我一離開將軍,就來辱沒你,行不行呢?”呂布聽了這一通話後,想想就罷休了。
人們遇事常說:“將心比心。”又說:“人心都是肉長的。”這實際上正是在推行“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恕道。
問題在於,世道人心,每每是反其道而行之。一般人恰好是自己不想做的事,就想讓別人去做;自己不想要的東西,就巴不得賣給別人。相反,自己想做的事,自己鍾愛的東西,就不那麼願意與別人分享了。所以,不是“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而是“己所不欲,千方百計施於人。”或“己所欲,勿施於人。”之所以會如此,其基本原因在於凡事都很少為他人著想,而是為自己著想。說到底還是一個私字在作怪。
相傳有一個偏僻的山村,村民們每天起早貪黑種植稻穀,可年年收成很少,不能養家糊口。有一聰明的農夫就想到山外尋找一些優質的稻種,終於如願以償。第一年試種,果然產量頗豐,得到一筆不薄的收入,左鄰右舍就想從他那裏換取一些稻種,可這位農夫想,如果產量都提高了,自己不就不能發財了?於是拒絕了鄉親們的請求。第二年,他更加辛勤勞作,期盼能有更好的收成,但始料不及的是,稻子又恢複了原來的產量。原來,在稻穀受粉的時候,蜜蜂使他家的稻子接種了別家的花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