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恩大德嗎?”富弼毫不客氣地質問興宗:澶淵之戰時,我朝將士人人要一戰到底,若是先帝順從將士之意,恐怕北兵沒有一個能夠活著回去的。我朝先帝顧全大局,立下了和約。今天北朝要再挑事端,再動幹戈,一定是朝中的奸臣,隻為自己,不為朝廷禍福而想出的奸計。”話到此處,興宗詫異不解。富弼直言不諱:北朝進入中原之後,所得一切財富,是不是都歸於公家之手?北朝花費了無數的軍餉、兵械,結果是富了私家窮了公家。而今中國幅員萬裏,擁有精兵強將數以百萬,法令嚴明,上下一心,此時北朝用兵,能保全勝嗎?就是得勝,勞師傷財,是群臣受害,還是人主受害呢?如果兩朝通好不斷,歲幣盡歸陛下,群臣又能得到什麼呢?所以為群臣著想,宜戰不宜和;為陛下著想,宜和不宜戰。”富弼的話,一針見血,利弊得失盡在其中,說得興宗連連點頭稱是。
富弼見興宗已經被自己的話打動,才對興宗最初的質問作出回答。他說:我朝阻塞雁門,是為防備西夏;疏浚塘水,是南北通好以前的事;修築城牆,不過是因其已破舊不堪;擴招民兵,也隻是為了填補缺額;怎能說是違約呢?”事實果然如此,就是我錯怪了南朝。但我祖宗的故地,還乞望返還。”興宗的口氣逐漸地緩和下來了。富弼說:關南之地是周代的事。若各自都翻舊帳的話,幽、薊曾隸屬中國,難道是北朝的故地嗎?”興宗一時無言以對,便不再理論,令遼使劉六符設宴招待富弼一行。
席間,劉六符委婉地說明遼主以接受歲幣為恥,還是希望南朝稍作讓步,將關南之地盡早退回。雖然在酒宴上富弼一直和顏悅色,但提到這個問題,富弼義正辭嚴,我朝皇帝為祖宗守土保國,寸尺之地不敢予人。北朝所要的不過是租賦財富,我聖上不忍兩朝百姓再遭兵戈之亂,所以委屈自己,以增加歲幣來代替。如果北朝一定要得到關南十縣,是有意撕毀盟約,而以此作為藉口罷了。澶淵之盟,有天地鬼神作證,若北朝首先挑起事端,傷害的並非隻我一方,實為天地鬼神所不容。”
第二天,遼興宗召富弼同去狩獵。途中,興宗撥馬靠近富弼,委
13婉地說:南朝如果許我以關南之地,我當永遠感激不盡,誓與南朝通好。”北朝以得地為榮,南朝以失地為辱,兩朝既以兄弟相稱,怎可一榮一辱呢?”這次富弼一改前日據理力爭的策略,將心比心,以情動人,使得興宗再也不好意思堅持索地的要求,同意增加歲幣。
心有不甘的遼興宗堅持把增歲幣稱為“獻”。富弼駁道:南朝為兄,豈有為兄獻弟的道理?”獻字不用,改一納字。”興宗兜了一個圈子。富弼寸步不讓,興宗悻悻地說:歲幣肯定是要增加的,又何必在乎這區區一字呢?倘若我擁兵南下,難道你朝就不後悔嗎?”麵對遼主的威逼,富弼還是毫無懼色:我朝兼受南北的百姓,所以委曲求全,增加歲幣,這並非是害怕你朝。若不得已改和為戰,也要以道理曲直作為判斷勝負的標準,那時誰勝誰負,使臣就不敢預料了。”卿勿固執己見,古時也有這樣的先例嘛!”興宗變著法兒地想要富弼妥協。富弼再也不能忍受遼主的得寸進尺,他勃然怒起:古時隻有唐高祖向突厥借兵時,將饋贈稱為獻納,但後來太宗擒其首領之時,難道此例尚存嗎?”富弼一臉怒氣,一字一句如重錘落地。興宗知道再談下去,富弼也不會退讓,便換了口氣,緩緩地說:我會派人前去再議。”
興宗果真派使臣專為“獻”、納”兩字與富弼回宋都再作商議。富弼向仁宗彙報了談判的過程,特別提請朝廷千萬不要應允遼的無理要求。仁宗當麵答應下來,可誰知後來竟在晏殊的建議下,采用了“納”字。一字之差就葬送了富弼一場嘔心瀝血的苦爭苦鬥,葬送了一個國家的尊嚴。
宋遼以宋歲增銀十萬兩、絹十萬匹的條件,最終達成了和議。在雙方談判過程中,富弼以“不卑不亢、有理有節”為謀略,既維護了國家尊嚴和利益,又不傷兩國間的感情;既以理服人,又以情動人,使遼主乘人之危、坐收漁利的企圖屢屢受挫。為此仁宗升任他為樞密直學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