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帝大體上繼承這一套政策,也很注意發展農業生產。他下詔允許農民自由遷徙到地廣人稀地區去從事墾殖。正式確定田租稅率為1/30,比過去減少一半。又規定男子二十歲開始服徭役,比過去推遲幾年。這些都有助於農業生產的發展。由於文景這幾十年的休養生息,漢代社會經濟有了較大的恢複和繁榮。盡管政府不斷減輕租賦,國家仍然積聚了大量財富。到武帝即位之初,京城的府庫裝得滿滿的,錢庫裏串錢的繩子年久朽斷,銅錢散落遍地無法清點。太倉的糧食舊的未用完,新的又儲進,裝不下隻好堆在倉外以至朽壞。民間普遍養馬,田野布滿馬群,民眾聚會都騎乘健壯的牡馬,有誰使用牝馬的甚至不得與會。這同漢王朝初建時那種窘困現象是完全不同了。
但是,這也隻是地主的天堂,農民仍然生活在困苦中。文景獎勵農耕多年,但到景帝末年仍不得不承認農業經常歉收,人民沒有吃的而死亡,許多農民生活困難而流離失所,使他很感到困惑不解。其實,這是由於漢代輕田租的政策,對於擁有大量田土的地主最為有利,實際上鼓勵了他們兼並土地的活動。就連王莽也指出:政府隻收1/30的田稅,地主卻收5/10的地租,富的更富,窮的更窮。所以漢代學者認為:豪強地主占有廣大田地,政府收取他們1/100的田稅,他們卻剝奪農民三分之二的地租,政府少收稅的恩惠都被豪強地主獨占。文帝減輕田稅,受益最大的還是豪強地主。當然,封建地主土地所有製就是在兼並小農的活動中發展起來的,而脆弱的小農必然破產分化也是無可避免的客觀經濟法則。文帝時晁錯曾為小農算過一篇細賬,指出他們終年勞累而總是入不敷出,為應付災荒年成或官府臨時苛派就不得不陷入高利貸羅網,以至於“賣田宅鬻子孫以償債”,從而破產流亡。所以,通過對封建社會盛世的標本——文景時期繁榮狀況的分析,我們可以看出,社會生產恢複發展的成果,總是首先落入統治階級及其政府手中;而勞動人民所能得到的好處,則是微乎其微的。
七國之亂
概況
漢初七十年的曆史,是社會經濟從凋敝走向恢複和發展的曆史,也是中央集權逐步戰勝地方割據的曆史。高祖劉邦統治時期,為鞏固劉氏天下,大肆鏟除異姓王,又大封同姓王。當時,同姓王國轄地共達39郡,而中央直轄的土地隻有15郡,其中還夾雜了不少列侯的封國和公主的“湯沐邑”。這依舊是幹弱枝強的局麵。王國“大者跨州兼郡,連城數十”,例如齊國轄地6郡73縣,代、吳各轄地3郡53縣,楚國轄地3郡36縣。又經過幾十年的休養生息,王國經濟力量有很大發展。
呂後統治時期,大封諸呂為王、侯。呂後死,劉氏諸王與西漢大臣合力消滅了諸呂的勢力,迎立代王劉恒為帝,是為文帝,同姓王的勢力更加發展。他們擁兵自重,專製一方,成為統一的隱患。賈誼在《治安策》中陳訴當時中央和王國形勢說:“天下之勢,方病大瘇,一脛之大幾如腰,一指之大幾如股”;而且“病非徙瘇也,又苦戾”,這就是說“親者或亡分地以安天下,疏者或製大權以偪天子”。賈誼認為“欲天下之治安,莫若眾建諸侯而少其力。力少則易使以義,國小則亡邪心。”賈誼的建議,在當時沒有引起文帝的重視。但是賈誼死後四年,即文帝十六年(公元前164年),文帝分齊國之地為六國,分淮南國之地為三國,實際上就是賈誼“眾建諸侯”之議的實現。
繼賈誼之後,晁錯屢次向文帝建議削奪諸王的封土。景帝時,吳國跋扈,晁錯又上“削藩策”。他說諸王“削之亦反,不削亦反。削之,其反亟,禍小;不削之,其反遲,禍大”。景帝三年(公元前154年),用晁錯之策,削楚王東海郡,削趙王常山郡,削膠西王6縣,以次削奪,將及吳國。這時吳王濞就聯合其他六國,向中央政權發難,這就是七國之亂。
劉濞是劉邦哥哥劉喜之子,於高帝十一年(公元前196年)被封為吳王。吳國占有3郡53城之地,為王國中的第二大國。劉濞就封後,利用本國豐富的自然資源,冶銅、鑄錢、煮鹽,積聚了大量的財富。為擴大自己的勢力,他招天下亡命之徒,窩藏天下逃犯。同時還用減免賦稅等方法籠絡人心,使經濟實力和政治實力日益壯大。文帝時,劉濞就已顯出對皇帝的不敬。並在王國內準備謀反,到景帝接受晁錯建議、開始削藩之時,劉濞眼見其所屬的會稽鎮和豫章鎮也保不住了,便帶頭以“誅晁錯、清君側”為名發動叛亂,參與叛亂的有膠西王劉卬、楚王劉戊、趙王劉遂、濟南王劉辟光、川王劉賢、膠東王劉雄渠等。
七國叛亂的消息傳到朝廷後,景帝一麵斬殺晁錯,一麵任命周亞夫為太尉,率大軍迎擊叛軍。七國叛軍雖來勢洶洶,但並不堪一擊。僅三個月,叛亂就被平定,吳王劉濞兵敗逃跑途中被人所殺,其餘諸王或自殺,或被誅。
七國之亂,是漢中央集權和地方割據勢力之間矛盾的一次總爆發。七國之亂的平定也是地方割據勢力所遭到的一次毀滅性的打擊。七國之亂平定後,景帝把這些諸侯王國,分割成幾個小國。同時規定諸侯王不得親自治國,剝奪了諸侯王的一切軍政權力,削減王國的官屬。從此諸侯王強大難製的局麵大為緩和,中央集權走向鞏固,國家統一顯著加強了。
七國作亂
劉邦分封子弟造成郡國並立的政策是時代的錯誤,就從鞏固劉家天下來看,它雖然能收到暫時的效益,卻種下了長遠的禍根。文帝時賈誼就指出,當時齊楚等國已各傳子孫二三代,與皇家親屬關係日益疏遠,感情淡薄。半獨立的王國同集權的皇朝在各方麵存在許多矛盾,相互猜忌,各懷疑懼,叛亂僅隻是時間問題而已。他認為王國太強大就好比人患了腫病,一條小腿粗如腰,一根指頭粗如腿,怎麼能夠指揮屈伸呢?所以他提出“眾建諸侯而少其力”,主張盡封諸王子弟,使大國分為盡可能多的小國,“令海內之勢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不製從”,中央才容易控製。另方麵他又建議文帝把自己的親兒子安排到要害地區建立大國以便拱衛皇室,說明他還是沒有從根本體製上認清問題實質。但是文帝卻采納了賈誼的意見,把太子的同母弟劉武封為梁王,都於戰略要地睢陽(今河南商丘),擁有40多縣富庶地區。又盡封齊悼惠王子6人為王,分齊國為濟北、菑川、膠東、膠西、濟南、齊等六國。
當年劉邦在擊滅英布後,封其侄劉濞為吳王,都吳(今江蘇蘇州),擁有江東53縣,盛產銅、鹽,國富民強。文帝時,吳太子入朝與皇太子發生衝突被誤傷致死,劉濞從此怨恨不朝,圖謀叛亂。由於文帝優容禮遇,暫時沒有發作。景帝即位,晁錯用事。晁錯認為,諸王國太強大威脅皇室,應當繩之以法,抓住他們的過失以削奪國土作為懲罰,逐步減弱其勢力,才能提高皇權,安定國家。尤其是吳國蓄謀叛亂多年,更應當嚴懲。他也估計到這樣作可能激起變故,但是他說:“今削之亦反,不削亦反。削之其反亟,禍小;不削之其反遲,禍大。”既然是禍,遲發作不如早發作。景帝采納他的意見,先後削奪趙國的常山郡,楚國的東海郡以及膠西國的六個縣。最後在下令削奪吳國的會稽郡和豫章郡時,景帝三年(公元前154年)正月,吳王劉濞帶頭發兵叛亂。他糾合楚、趙、膠西、膠東、菑川、濟南等六國,以誅晁錯“清君側”為借口,親率吳楚聯軍20多萬人西征。膠西、膠東、濟南、菑川等國合兵圍攻仍然忠於漢王朝的齊國,趙國也暗中勾結匈奴,起兵反叛。一時黑雲壓城,長安城中的高利貸者認為東方戰事勝敗難知,竟不肯貸款給從軍東征的列侯封君,好像漢中央政權已經命在旦夕了。
在吳楚七國聲勢洶洶的進攻麵前,景帝也動搖了。他聽信晁錯政敵袁盎的讒言,以為犧牲晁錯、退還削地可以換來和平,便授意丞相莊青翟等誣告晁錯不忠,把他騙到長安東市腰斬,還殘暴地殺害其全家老小。當然這種手法不可能解決諸王國同皇室的矛盾,隻不過暴露了景帝的張皇失措,“內杜忠臣之口,外為諸侯報仇”,真正是親痛仇快的一件蠢事。所以當袁盎等以接受條件殺了晁錯而去吳國談判求和時,劉濞卻自稱“我已為東帝”,拒不接見而把袁盎扣押起來。正如當時人指出的,劉濞處心積慮幾十年籌備叛亂,哪裏隻是為了一個晁錯?晁錯主張削地不過給他提供一個借口而已。景帝不得已,隻好決心討伐。他派太尉周亞夫率主力反擊吳楚聯軍,並派酈寄領兵攻趙,欒布領兵攻齊,大將軍竇嬰駐守滎陽接應。
吳楚聯軍西進,首先碰到堅決擁護漢王朝的梁國。梁王劉武是景帝親弟,所以他雖然也是由於分封製而產生的諸侯王,卻並不支持代表割據勢力的吳楚七國,而是站到代表中央集權的漢王朝一邊。吳楚聯軍猛攻梁都睢陽,周亞夫統領大軍堅守昌邑(今山東金鄉西),讓吳楚軍在睢陽堅城下消耗實力,卻派出小部隊襲擾其後勤供應線。梁王劉武在吳楚軍主力圍攻下很感吃力,多次向周亞夫求援,周亞夫都按兵不動。梁王轉向景帝告狀,景帝也命周亞夫援梁,周亞夫仍以根據實際情況可以靈活處置的理由拒絕接受詔命。梁王隻好充分發揮自己的力量拚死堅守,吳楚軍始終無法取勝。於是回過頭來又攻擊周亞夫率領的漢軍,周亞夫仍然據險固守,不急於應戰。吳楚軍連戰無功,士氣低落,供應短缺,不得不退走。周亞夫這才揮兵猛追,吳王濞一敗塗地,士兵饑死叛散,潰不成軍,他隻帶上殘兵千餘人逃奔東越。在漢王朝重賞引誘下,東越人將他殺死向漢王朝請賞。楚王劉戊也兵敗自殺。膠西等四國攻齊不克,漢兵到達,諸國各自潰退,國王們都自殺或被殺。趙王在漢軍圍攻下,最後城破自殺。聲勢浩大的吳楚七國之亂,前後僅三個月時間就全都失敗了。這充分證明人民是擁護統一反對分裂的,所以野心家苦心準備了幾十年,到頭來幾個月就統統垮台了。
平定吳楚七國之亂以後,漢王朝的威望大為提高,景帝趁勢加強集權,嚴格控製王國。他規定諸王不得治理國事,僅能衣食租稅。又減少王國官員,降低其品級,並統統由皇帝任命。此後皇朝的力量得以逐漸滲入王國內部,使它的獨立地位日益動搖。到武帝時繼續加強控製,諸王國名存實亡,由於分封而引起的割據叛亂問題這才終於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