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藩手草四月初一日酉刻
八、商軍情並鼓勵磨練文筆
【原文】
沅弟左右:
二十一日接弟十三日信,蓋連日南風極大,故到省極遲。應商事件,條列如下:
一、十七晚有輪舟自金陵經過,親見九洑洲實已克複。宜以蕭軍守二浦,南雲酌留二營守九洑洲,非畏長毛之複來也,畏李世忠之盤踞耳。如李業已派兵紮二浦城內,則弟須商之厚、雪與蕭,用蠻教驅之使去(李最欺善怕惡),令蕭軍速入,占守二城。李見我軍威方盛,必不敢十分違抗。李有牘來,報渠兵克複橋林、二浦,餘當批斥之,不準渠部再入二浦城也。
一、二浦、九洑既克,霆軍日內必已南渡,或竟圍紮孝陵衛一帶,或先打二溧,均聽弟與厚、雪、霆四人商辦,餘不遙製。昨已函告弟處,頃又函告雪琴矣。餘平日本主先攻二溧、東壩,不主合圍之說。今見事機大順,忠酋又已回蘇,金陵城賊必甚驚慌,亦改而主合圍之說。且天氣太熱,霆軍奔馳太苦,不如令紮金陵東北,以資休息。待七月半間伏過暑退,弟與霆軍各抽行隊去打東壩、二溧,尚不為晚。屆時江、席、李三軍亦可由廣德、建平以達東壩矣。
一、合圍之道,總以斷水中接濟為第一義。百餘裏之城,數十萬之賊,斷非肩挑陸運所能養活。從前有紅單船接濟,有洋船接濟,今九洑洲既克,二者皆可為禁。弟與厚、雪以全副精神查禁水次接濟,則克城之期,不甚遠矣。九洑洲可設一厘卡,弟處有賢員可派否?樊沛仁聲名極壞,當嚴行查辦。
一、餘批折稿中,有一條不當於事理,弟亦不必慪氣。餘之意,不過想弟軍常常有一大支活兵在外耳。今江北既一律肅清,則大局已好,或合圍或激擊,均無不可,餘兄弟議論不至參差矣。至於雲仙之意,則當分別觀之。渠不以弟疏稿為然,誠所不免;謂渠遵例回避,願入弟幕草奏盡出客氣,卻又不然。胡文忠八年初丁艱時,屢函稱遵旨奪情,不願作官,願入迪庵幕中草奏幫辦。人人皆疑其矯,餘則知其愛迪敬迪出於至誠。雲仙之愛弟敬弟,亦極誠摯,弟切莫辜負其意也。往時鹹豐三、四、五年間,雲仙之揚江、羅、夏、朱而抑鄙人,其書函言詞均使我難堪,而日久未嚐不諒其心。
至弟之文筆,亦不宜過自菲薄,近於自棄。餘自壬子出京,至今十二年,自問於公牘書函、軍事吏事、應酬書法無事不大長進。弟今年四十,較我壬子之時尚少三歲,而謂此後便無長進,欺人乎?自棄乎?弟文有不穩之處,無不通之處;有不簡之處,無不暢之處,不過用功一年二載便可大進。昔溫弟諫餘曰:“兄精神並非不足,便吝惜不肯用耳。”餘今亦以此意諫弟也。順問近好。
國藩手草五月二十一日
【譯文】
沅弟左右:
二十一日接到弟弟十三日的來信,因為這幾天南風極大,所以到省城很晚。應該商量的事情,條列如下:
一、十七日晚上有路過金陵的輪船,親眼看見九洑洲確實已經被攻克。應該用蕭軍守住二浦比較合適,南雲酌留兩個營守九洑洲,不是害怕敵人反撲,而是怕李世忠盤踞在那裏。如果李已派兵駐紮在二浦城內了,那麼弟弟就應該和厚、雪、蕭商量,用蠻教將他趕走(李最欺善怕惡)。命令蕭軍快速進入,占領守住兩城。李看見我軍軍威振奮,一定不敢拚命抵抗。李來信,報告他們又攻下橋林、二浦,我批斥他,不準他的軍隊再進二浦城。
二、二浦、九洑已攻克,霆軍近幾天一定已經南渡,或者在孝陵衛一帶駐紮,或者先攻打二溧,都聽從弟弟和厚、雪、霆你們四個人商量辦理,我不遙控了。昨天已經寫信告訴弟弟,又寫信告訴雪琴了,我平常本來主張先攻打二溧、東壩,不主張合圍。現在看來軍事很順利,忠酋(指李秀成)又已經回蘇州了,金陵城裏的敵人一定很驚慌,所以也就同意合圍的意見了。而且天氣太熱,霆軍奔走太辛苦,不如先令他們駐紮在金陵東北,以資休息。等到七月中旬以後伏天過去天氣不太熱了,弟弟和霆軍各抽一隊人馬去攻打東壩、二溧,也不算晚。到那時江、席、李三軍也可以從廣德、建平到東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