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原文】
沅弟左右：
少荃為季弟請諡請祠詔稿昨日寄到，茲抄寄弟閱。目下之是否諭允，殊不敢必。但吾與弟將來若再立功績，克複金陵，則請諡亦終可望允準。兩宮太後及恭郵力求激濁揚清，賞罰嚴明。但患無可賞之實，不患無不次之賞，而罰罪亦毫不假借。如去年之誅二王一相，今年之戮林、米與何，近日拿問勝帥，又拿問前任蘇藩司蔡映鬥進京，諭旨皆嚴切異常。吾輩黍當重任，不恃無意外之罰，而恃無可罰之實。
少荃解銀四萬，吾暫不解弟處，且解鮑、張兩軍各二萬，為度歲之資。弟處昨日解銀四萬兩，年內必到。其解錢二萬串，今日用民船解去。年內之能到與否，未可知也。
澄弟昨有信來，言季棕不宜附葬馬公塘，其言亦頗近理。餘因相隔大遠，不敢遙控，請澄自行決斷。
十二月二十二日
【譯文】
沅弟左右：
少荃為季弟請封諡號請立祠堂奏折底稿昨天寄來，現抄寄你一閱。眼下是否下諭旨應允，十分地沒有把握。但是我和你以後要是再立功績，克複金陵，則請封諡號也終可望得到恩準。兩宮皇太後以及恭親王力求激濁揚清，賞罰嚴明。擔心的是沒有可受賞賜的實績，不用擔心有功而無賞，而出現錯誤受罰也會絲毫不差。比如去年誅殺的二王一相，今年誅戮林、米與何，最近又將勝帥拿罪，又將前任蘇藩司蔡映鬥捉拿進京，這些諭旨都是非常嚴厲的。咱們身負重任，不要自恃沒有意外之處罰，要自恃沒有可以接受處罰的事實。
少荃運送來白銀四萬兩，我暫時不給你，而運給鮑、張兩軍各二萬兩，作為過年的經費。你處昨天押運去白銀四萬兩，年底肯定運到，運送錢二萬串，今天用民船運送。年底之前能不能運到，還不知道。
澄弟昨天有信來，說季弟不適宜安葬在馬公塘，他的話也頗有道理。我因為相距甚遠，不敢遙控，請澄弟自己決定。
十二月二十二日
十三、鹽務積弊須大力整頓
【原文】
沅弟左右：
接六月二十四日來緘，具悉一切。
鹽務積弊自須大加整頓，目下既係雲仙接手，渠必有一番振作，餘己去一信，請其查何銑之弊。又有信與意誠，請南坡來署運司。黃、郭、金三人皆甚相得，皆善出主意。待渠有所陳，餘再擇其優善者批準行之。欲鹽務之興旺，在爭還上遊楚西引地之銷路，而不在力除下遊戰場棧之積弊，餘前已有函言之矣。蔡少彭信閱過。寄雲製軍到後，粵厘必可略旺。霆營久無餉去，十分愧歉，弟能分潤少許，餘日內必解還也。順問近好。
國藩手草七月初五日
【譯文】
沅弟左右：
接六月二十四日來信，內情盡知。
鹽務積弊自然必須大力整頓，現在既已由雲仙接任，他必然會有一些措施使之振作，我已去了一封信，請他清查何銑貪汙等事。我又寫封信給意誠，清南坡到署運司。黃、郭、金三個人都是非常適宜的，都很會出主意想辦法。等待他們有所陳述，我再選擇他們之中最好的辦法批準執行。打算使賣鹽事務興旺，主要方向在於爭奪回長江上遊楚西引地的銷售網路，而不在於下大力氣清除下遊因戰爭、貨棧等弊端及不利之處，我在這之前已有信講了這些意思。蔡少彭的信已看。寄雲製軍到任後，廣東經治理必會略有興旺。霆營長久沒有餉銀運去，十分慚愧報歉，你能分出少許經費，我最近必然運去還給你。順問近好。
國藩手書七月初五日
十四、吾輩當入事而懼好謀而成
【原文】
沅弟左右
接初三、初五日兩緘，具悉一切。
城上有墨氣灰氣，意者天欲殄此寇乎?然吾輩不恃天人之征應，而恃吾心有入事而懼好謀而成之實。火藥銀兩接濟尚可不斷，惟米糧極難。江西、兩湖皆實至三兩四五錢，且處處阻隔遏崇，無米可賣，深堪憂灼。本日劄上海采賣洋米逕解弟營。篪軒言金眉生屢函言裏下河有米可買，頃亦令篪函告眉生，代為買米送弟營矣。隻要各軍有可食之米，吾兄弟有敬畏之心，此役當有了日耳。
許次蘇於新章全不遵行，且似有意攪局，於何銑亦庇護太過，殊不可解。李濟清已至此間，吾欲留之，而渠迫思歸，尚未議定。順問近好。
國藩手草十二月初十日
李家之事，除迪、希所存成、蕭、蔣、毛處萬金處，必可再湊萬金寄去。訃書到時，似不必多散各處矣。餘與沅弟二人之名擬送一聯一幛一千金，弟不必另致情也。澄弟在李宅所寫之信附閱。再致沅弟左右。
滌生拾片
【譯文】
沅弟左右：
收到你初三、初五兩封來信，一切盡知。
金陵城頭上有黑色、灰色的雲氣，揣想該是上天要殄滅這股賊寇吧。然而我輩並不倚仗上天的預兆應驗，我等所仰仗的是遇事恐懼謹慎，深思熟濾，最終辦成事情。火藥、銀兩的接濟供應還能保證不間斷，隻是米糧供給極為困難。江西、兩湖皆到了每石米值白銀三兩四五錢的價格，而且處處阻隔，道路艱難，無米可買，很值得憂慮。今天往上海發劄文一道，讓采買洋米，直接解往弟營。篪奸提到金眉生屢次來信說裏下河有米可買，日前也讓篪軒寫信轉告眉生，讓他代為采買米糧解送弟營。隻要各軍有米可吃，我等兄弟保有敬懼畏懼之心，則這一戰役當有了結的一天。
許次蘇對新章程完全不遵照執行，而且象是有意搗亂，對何銑的包庇也太過分了，實在是不可理解。李濟清已到我這裏，我想留下他，而他急著要回去，此事還沒有商量好。順問近好。
國藩手草十二月初十日
關於李家的事情，除了李迪庵、希庵兄弟存放在成、蕭、蔣、毛等處的白銀一萬兩以外，一定能夠再湊夠一萬兩寄去。正式訃告來的時候，似乎沒有必要再多處散發了，我和沅弟二人聯名各送一副挽聯、一幅挽樟、白銀千兩，老弟就不必另外再送了。澄弟在李宅寫的信附上一閱。再致沅弟左右。
滌生拾片
十五、望放心治軍不必掛念餉事
【原文】
沅弟左右：
昨日複去一緘，今固輪舟之便，將泰州捐局、句容防守兩牘送至弟處。外霆營一批、富、馮各一谘；請弟專丁飛送。各處之米，確有可恃者，金處八千、六安萬石、四川九千、東局萬石、少荃萬石，計端午前後均可解齊。其萬、忠兩司二萬，計亦有捐項可指，均有把握，荒月盡可支持。惟六安續辦之八千，有無莫卜耳。弟盡可放心治軍，不必掛念餉事，不必焦急。爭江西厘金之疏抄寄弟閱。金陵若破，弟有馬隊近千，春霆馬隊亦近半，當可追剿痛殺，望與春霆預行熟商一切，順問近好。
國藩手草三月十二日
【譯文】
沅弟左右：
昨天回一信，今乘輪船便到，將泰州捐局、句容防守兩信送到弟處。另外有鮑春霆營批文一件，富、馮各谘文一件，請弟派專人飛速送去，各處采辦的米糧確實可靠的，金處八千石、六安一萬石、四川九千石、東局一萬石、少荃處一萬石，預計端午節前後都能全部解送到此。萬、忠兩司那二萬石，估計也有厘捐款項可以指望，都有把握，青黃不接近幾個月都能支持。隻有六安接下來采辦的八千石是否有把握還不能預知。老弟完全可以放心經營軍務，不必再掛念糧餉事宜，更不必焦急了。力爭江西厘金的奏疏抄寄老弟一閱，如果攻破金陵，老弟有馬隊近千數，鮑春霆馬隊也接近千數，應該能夠追擊剿滅，痛下殺手。希望弟與春霆事先仔細商議全部事宜。順問近好。
國藩手草三月十三日
·卷五·
用人
一、湘勇善戰羅山可敬
【原文】
澄侯、溫甫、子植、季洪四位老弟左右：
日來北風甚勁，省城各船不能來營。吾自十六挫失之後，陸續添募水勇。募小劃子共百三十號，每號多者六七人，少者三四人，通共小劃子載水師千餘人，已到七十餘號。此外添募之勇仍剁決蟹、長龍、杉板等船， 但恨無好炮配之。
水師前營(李盂群)、左營、中營(秦國祿)、清江營(俞最)各戰船皆已駐紮金口，去武昌僅六十裏。舌營尚在嘉魚，去金口百五十裏。後營、定湘營尚隨餘在新堤，去嘉魚九十裏，通共水師大營八營、小營五營。若在廣西借得洋炮急至，則振興氣象，較自省起程時尚遠勝之，但恐炮難遽至耳。
陸兵大隊駐紮羊樓峒。羅山於十八日在長安駟打一勝仗。二十三日在羊樓峒打勝仗，破一賊卡。二十四日在佛嶺打勝仗，破一賊卡。二十六日在羊樓憫打大勝仗，四次共殺賊七八百人，而我軍僅一人受傷。湘勇之善戰超出各營之上，而羅山以書生而善用兵若此，良可敬也!智亭剿滅崇、通股匪後，即直下收複武漢。水師亦待陸軍同進，而水勇皆踴躍欲戰，暗笑主將之不進為極怯也。
二十一至二十九四次勝仗折已批回，酋抄回呈堂上大人一閱，求諸弟稟明。餘不一一。
兄國藩草七月二十七日
【譯文】
澄侯、溫甫、子植、季洪四位老弟左右：
幾日來北風很猛，省城各船不能來到營中。我自十六日挫敗之後，陸續添募水勇。招募小劃子共一百三十號，每號多的六七人，少的三四人，總共小劃子可載水師千餘人，已到達的有七十餘號。此外添募的水勇仍舊乘用快蟹、長龍、杉板等船，隻是恨無好炮配給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