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湘營已經到達三曲灘,此營的營官成章鑒也是武弁中不可多得的人才,你要和他熱情交往。
你來信說興趣不在這方麵,就會覺得無聊。這可非常不好。凡是做一件事情,就要全副精神專注於此。要始終堅持不懈,不要見異思遷,做著這樣想那樣,這山望著那山高。人要是沒有恒心,就會一輩子一事無成。我生平就是因為有這個缺少恒心的毛病,實在受害不小。我做翰林時,本應專注於寫詩練字,但卻喜歡涉獵其它書籍,打亂了讀書的誌向。讀理學著作時,卻夾雜著看些詩文集,幹擾了專攻的方向。在六部裏任職時,辦公又不太努力。在地方上帶兵,又不能竭盡全力地辦好軍務,有時候還讀書寫字亂了意誌。於是到老卻一無所成。就是水軍這件事,也是淺嚐輒止,你應當引以為鑒。現在你帶兵,就要埋頭努力鑽研帶兵的方法,早晚孜孜不倦,日所思、夜所夢,除了帶兵以外則一概不管。不要又想讀書,又想參加科舉考試,又想做州縣官,紛紛擾擾,千頭萬緒,將來又走我的老路,以至一事無成,後悔也晚了。
帶兵的辦法,最要緊的是尋求、發現人才,其次是整頓軍紀,鑽研戰術。《得勝歌》裏的每一條,都要仔細研究。至於口糧這件事,不必太憂慮,不要經常寫信催問。你的軍隊既然每月得到湖北方麵六千兩,江西方麵二、三千兩,就已經是很好的待遇了。李希庵十二日到我家,說迪庵打算讚助你一萬兩銀子作軍餉。另外,我有浙江鹽款贏餘一萬五千兩在江西省,昨天鹽局派專人來稟告、詢問此事,我讓他們把鹽款解到藩庫充餉。將來這些錢可以考慮解送到你部,隻是你不要專門請求要這筆錢。軍餉的事既不必操心,你就要專心致誌地考慮前麵講的那幾件事,如果還有空閑就和其它軍隊增加聯係,交結地方紳士。人的身體雖弱,但不要過於愛惜,精神總是越用越足,陽氣越提越多。每天做事越多,則夜裏睡覺之前越高興。要是總想著愛惜精神,畏步不前,懶懶散散,沒有精神,決不能辦好事。這些都是為了你說了毫無興趣的話我才勸誡你的。你要學習李迪庵,不慌不忙,做事踏實,到八、九個月以後,一定會有一番成果出來。我生平因為沒有恒心的毛病極大,如今老了,不能不教導、勸誡我的弟弟和兒子們。
鄧先生品德、學問都非常好,甲三的八股文有進步,亦山先生也請鄧先生批改文章。亦山教書時很嚴肅,學生們都很敬畏他。我們家裏人經常開玩笑、戲弄人是老毛病了,明年我在家裏時要和兩位老師把這毛病完全糾正過來。
長江下遊的鎮江、瓜洲同一天收複,金陵也指日可下。厚庵放外任,做了福建提督,已經趕往金陵共同剿賊,朝廷給他專折奏事的權力。九江不久也可以收複。大概戰事會在吉安、撫、建等府最後結束,賢弟努力吧。我開了這事的頭,你把它完美地結束,這是我對你殷切的期望。如果你稍稍摻上些客氣,就將因此而厭棄原有的誌向,則不能為我增光鼓氣。營中哨長隊長諸人士氣還完好嗎?下次來信希望述及。家中四宅平安。澄弟十四日赴縣城吊喪,餘無它事,順問近好。
兄國藩草十二月十四夜
四、做官以耐煩為第一
【原文】
沅浦九弟左右:
十四日發第八號信,交春二等帶往,並帶壁還金、史兩處銀二百二十兩,想將收到。是夕接弟初七夜信,得知一切。
貴溪緊急之說確否?近日消息何如?次青非常之才,帶勇雖非所長,然亦有百折回之氣。其在兄處,尤為肝膽照人,始終可感。兄在外數年,猶慚無以對渠。去臘遣韓升至李家省視,其家略送儀物。又與次青約成婚姻,以申永好,目下兩家兒女無相當者,將來渠或三索得男,弟之次女、三女可與之訂婚。兄信已許之矣。在吉安,望常常與之通信。專人往返,想十餘日可歸也。但得次青生還與兄相見,則同甘苦患難諸人中,尚不至留莫大之愧歉耳。
昔耿恭簡公謂居官以耐煩為第一要義,帶勇亦然。兄之短處在此,屢次諄諄教弟亦在此。二十七來書,有雲“仰鼻息於傀儡腥之輩,又豈吾心之所樂”,此已露出不耐煩之端倪,將來恐不免於齟齬,去歲握別時,曾以懲餘之短相箴,乞無忘也。
甲三《史》、《漢》、韓文二月中可看畢,三月即看《近思錄》《周易折中》《四書彙參》等書。一則使咯知立身行己之大要,一則有益於製藝也。
李雨蒼於十七日起行赴鄂。渠長處在精力堅強,聰明過人,短處在舉止輕挑,言語傷易,恐詠公亦未能十分垂青。澄侯弟於十五日上永豐,十九可歸。溫甫弟於二十一日起程,大約三月半可至吉安也。
九弟婦日內全愈,業在地下照料一切。展轉床褥已曆彌月,亦由體氣素弱之故。以後再服補劑,必有大率,弟盡可放心。餘不一一。
兄國藩手草二月十七日
【譯文】
沅浦九弟左右:
十四日發出第八號信,交春二等人帶回,並帶回還給金、史二人的銀子二百二十兩,料想將要收到。當晚接到弟初七來信,得知一切。
貴溪軍情緊急,是否確實?這幾天有什麼消息?次青是個很難得的人才,帶兵打仗雖然不是長處,但百折不撓。他在我這裏,更是肝膽相照,使我非常感動。我在外麵這幾年,非常慚愧,沒能很好的報答他,去年臘月我派韓升到李家探望,送了些禮物。又與次青定下婚姻之約,以表示永遠友好。眼下兩家兒女沒有年齡適合的。將來他或者能有男孩,弟的次女、三女可與他訂婚,我在信中已經答應。你在吉安,希望常常與他通信。派專人往返,十多天就可回來。隻要次青能生還與我相見,那同甘苦共患難的這些人中,就不至於留下莫大的愧疚和遺憾了。
昔日耿恭簡公說做官以忍耐煩惱為第一要義,帶兵也是這樣。我的短處在這裏,多次向弟講的道理也是這個,二十七日來信中說:“仰鼻息於傀儡腥之輩,又豈吾心之所樂”,已流露出不耐煩的情緒,將來恐怕難免出現磨擦,去年告別時,曾以我的缺點告誡你,希望你不要忘記。
甲三《史》、《漢》、韓文在二月應該看完了,三月就看《近思錄》、《周易折中》、《四書彙參》等書。一方麵使他知道些為人處世的大道理,一方麵有益於學習寫八股文。
李雨蒼於十七日起行去湖北。他的長處是精力堅強,聰明過人;缺點是舉止輕挑,言語傷人,恐怕詠公也不可能十分看重他。澄侯弟於十五日去永蒼,十九日可以回來。溫甫弟二十一日起程,大約三月中旬可到吉安。
九弟婦已經痊愈,已經下地照料一切。在床上已經躺了一個多月,也是由於身體曆來較弱。以後再服些補藥,必有好處。弟盡可放心。餘不一一。
兄國藩手草二月十七日
五、將保舉文武官階分類別有所臥
【原文】
澄侯、沅浦兩弟左右:
餘於十三日拔營至宿鬆,一入皖境,百姓望若雲雨,爆竹歡迎,不知兵力果足以庇之否?十月十七日會奏一折,聖意不以為然,朱批駁斥。保舉一單,武職全準,文職交部核議。將來必有駁者,如黃南坡、石芸齋、何廉昉等均屬可虞。即李筏泉久未得保,亦不知可允準否?向來從未交部,此次將文武官階分類,遂爾歧視,想別有所因也。若部文速來,於其駁詰者仍當再清,但恐遲耳。
沅弟帶回之銀七百零八兩,請以二百為溫弟祭田之助。餘五百為湘鄉忠義祠捐項。霞仙丁外艱,家中已送銀否?若未送,則由營中送可也。凡家中紅白應酬之需,如有應在十兩以上者,可寫信由營中寄送,少者則家中自送。
餘今年癬疾大發,與道光二十六年相仿佛,目疾亦日以增甚,老境大臻。在外往年未了之事,現已漸次清厘,略有歸宿。李小泉所辦報銷,今冬可畢。京賬一項,毛寄雲力勸緩清,今尚未定,俟問明西順興下落再看。順問近如。
兄國藩手草十一月十四日幹宿鬆軍次
【譯文】
澄侯、沅浦兩弟左右:
我在十二日拔營到宿鬆,一入安徽,百姓盼望如得雲雨,爆竹歡迎,不知我的兵力是否足以保護他們。十月十六日聯名上奏一折,皇上不以為然,朱批駁斥,保舉的名單,武職全批準了,文職交給吏部核定商議,將來肯定有駁退的,如黃南坡、石妾芸、何廉昉等人都有可能。就是李筱泉長期未得保舉,也不知道能批準嗎?從來都沒有交吏部處理過,這次將文武官階分類,分別對待,料想另有原因,如果吏部批文能很快傳來,對於被駁回的人,仍要再次請予保舉,隻是怕部文遲遲不來。
沅弟帶回的銀子是七百零八兩,請用二百兩做為溫弟的祭田費用,其餘五百兩是湘鄉忠義祠的捐款。霞仙丁艱,家中是否已經送銀兩?如未送,就由營中送去也行。凡是家中有紅白應酬之事,如需用十兩銀子以上,都可寫信由營中寄送,數量少的可由家中自送。
我今年癬疾大發作,同道光二十六年相仿。目疾也越來越厲害,人到老年了。在外邊前些年未了之事,現在已漸漸清理,略有歸宿,李小泉辦理報銷之事,今年冬天可以完畢。京城賬目一項,毛寄雲力勸暫緩清還,現在還沒有定下來。等問清楚西順興的下落再說,順問近如。
兄國藩手草十一月十四日於宿鬆軍次
六、安慶將克須持堅靜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