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鮑春霆一軍,餘原訂隻援集賢關一次,不能久留,北岸迨破赤岡嶺後,即決計調回援江援鄂。迨三十、初一破菱湖十八壘後,即專牘催令上行。迨聞建昌失守,去江省均僅百二十裏,即專牘催令救建,蓋恐省會疏失也。希庵此次上援,專顧武昌省會,鄂固德之,弟亦不以為非。餘屢失信於江西,此次派鮑救援省會,弟若反不以為然者,殊不可解。
四、多公回剿之說,本是善策,第英、輔各酋上犯,以桐城為巢穴,縱安慶幸克,桐城必不能克,多軍仍須在青草融、潛山等處,與安慶為犄角之勢。縱令回剿,亦不過打宿鬆、黃梅,不宜再上也。為賊計者,則宜守桐、舒以保廬州之藩籬,無為州則可不守,廬江亦介乎可守不可守之間。未知賊策果將何出?七麻則必回南岸耳。
五、朱寬義老氣橫秋,催亦必不適來。此等處令人氣悶,故餘竟不催。上年催朱南桂,其已事矣。即問近好。
六月十六日辰刻
【譯文】
沅弟左右:
十五日接到弟弟十四日午時的來信一封,當天夜裏四更時又接到十五日來信一封,一切盡知,應該答複的內容,條列於後:
一、弟弟想在克複安慶後回家,我早已允許了。如果攻克安慶,自然會為弟弟安排抽身計策,應該計彭盛南統帥吉中全軍,將這支軍隊當作一支靈活的軍隊,或迸取廬江,或援助多帥,或渡過長江到南岸,或遊弋在石牌、潛、太之間,請弟弟和盛南事先商定好告訴我。其他的如淩、喻、李、劉、朱、來、武等軍營,應令他們堅守安慶城池。我未到之前,由弟弟統帥,我到安慶後便由我親自統領,使弟弟得以抽身回家。
二、英(指陳玉成)、輔(指楊輔清)等援敵雖然多次聲稱要兩路進犯,我想他們必然是由中梅河天堂等處猛攻潛山、太湖,以期抄多軍的後方。潛、太能堅守牢固,萬一潛有疏失;(聽說趙克彰近來不得力),隻要沈、歐能堅守太湖,胡裕發能堅守石牌,多軍必然能站得住。隻要多軍壕牆站得住,弟弟的後壕守得穩,安慶還是有被攻破的條件。弟弟要去信與多公商量,總是要以自固為主,不必急於破敵。以我之策,璋、玕不值一提,狗部(指李秀成)精銳不多,七麻也不是多帥的對手,隻可以靜待敵,伺機而動,不應急躁圖功。
三、鮑春霆一軍,我原訂隻讓他援助集賢關一次,不能在此久留,到北岸擊破赤岡嶺後,我決定調鮑軍、回援江、鄂等。到三十日、初一兩天,攻破菱湖十八座敵營之後,我便立即發專義催鮑向上遊運動。到了我聽說建昌失守時,那裏離江省隻有一百二十裏,我立即催鮑軍救援建昌,以防止省會被攻陷布庵這次向上遊救援,隻顧武昌省會,鄂人當然讚揚他,弟弟也以為他對。我屢次失信於江西,這次派鮑軍援助省會,弟弟若是不以為這是正確的,那就不可理解了。
四、多公回頭剿敵的說法,本來就是良策,隻是英、輔各部進犯,他們以桐城為據點,即使安慶有幸被攻克,桐城也不能克複,多軍仍然要留在青草融、潛山等地,與安慶成犄角之勢。縱然令多軍回剿,也不過讓他去打宿鬆、黃梅,不應再往上遊去了。從賊的計策考慮,則應守桐、舒,以保住廬州的藩屏,無為州可以守,廬江也介於可守與不可守之間,不知道賊的策略最終怎樣製定?七麻是一定要回南岸的。
五、朱寬義老氣橫秋,催他他也不一定會快來,那裏真讓人氣悶,所以我連催都不催。去年催朱南桂,他已事從了。順問近好。
六月十六日辰時
十三、切戒用人太濫用財太侈
【原文】
沅弟左右:
接弟臘月專丁一緘,具悉一切。
弟於十九日敬辦星岡公拔向事件,起行來營,月杪或可趕到。少荃準於二月杪赴鎮江。弟能早十日趕到,則諸事皆妥。除程學啟外,少荃欲再向弟處分拔千人,餘亦欲許之,不知弟有何營可拔?渠赴鎮江,即日將有悍賊尋戰,新勇太多,實在不放心。弟進攻巢縣、和、含一帶不妨稍遲,待新軍訓練已成,再行進兵可也。
用人太濫,用財太侈,是餘所切戒阿弟之大端。李、黃、金本屬擬不於倫,黃君心地寬厚,好處甚多。而此二者,弟亦當愛而知其惡也。在安慶未虐使軍士,未得罪百姓。此二語,兄可信之。拚命報國,側身修行。此二語,弟亦當記之。餘近日平安。幼丹撫江,季高撫浙,希庵撫皖,應不王大掣肘。
正月十四月
【譯文】
沅弟左右:
收到弟弟臘月派專人送來的一封信,具悉一切。
弟弟在十九日敬辦了星岡公拔向的事件,起程來營中,月末或許可以趕到了。少荃準備於二月末赴鎮江,弟弟如能早十天趕到,各事都會妥當。除了程學啟之外,少荃想再從弟弟那裏分拔一千人,我也允許了,不知弟弟那裏有哪個營可以拔出?他赴鎮江,馬上會有強敵挑戰,新勇太多,實在不放心。弟弟不防稍晚一些進攻巢縣、和、含一帶,等新兵訓練成了,再進兵也好。
用人太濫,用財太侈,是我要勸弟弟戒掉的一個主要問題。李、黃、金本是不倫不類之人,黃君心地寬厚,好處很多,但這兩方麵弟弟應該知道愛惜但又要知道他的壞處。在安慶他沒有虐待軍士,沒有得罪百姓,這兩句話,我可以相信。拚命報國,側身修行。這兩句話,弟弟也應記住。我近日平安,幼丹在江蘇,季高在浙江,希庵在安徽,應該不致於掣肘吧。
正月十四日
十四、辦大事者須多選替手
【原文】
沅弟左右:
水師攻打金柱關時,若有陸兵三千在彼,當易得手。保彭杏南,係為弟處分統一軍起見。弟軍萬八千人,總須另有二人堪為統帶者,每人統五六千,弟自統七八千,然後可分可合。杏南而外,尚有何人可以分統?亦須早早提拔。辦大事者,以多選替手為第一義。滿意之選不可得,姑節取其次,以待徐徐教育可也。
四月十二日
【譯文】
沅弟左右:
水師在攻打金柱關的時候,如果有三千陸軍在那裏,應該容易得手。保彭杏南,是為了讓弟弟分統一軍起見。弟軍一萬八千人,總需要另外有兩個人能夠統領,每人統五六千人,弟弟自己親率七八千人,然後可分可合,杏南之外,還有誰可以分統?也要早早提拔。辦大事的人,以多選替手為第一重要。滿意的人選得不到,姑且選其次者,用以對他慢慢教育就可以了。
四月十二日
十五、審力較審機審勢尤貴
【原文】
沅弟左右:
接弟二信,因餘言及機勢,而弟極言此次審機之難。弟雖不言,而餘己深知之。萃忠、侍兩酋極悍極多之賊,以求逞子弟軍久病之後,居然堅守無恙。人力之瘁,天事之助,非二者兼至,不能有今日也。當弟受傷,血流裹創,忍痛騎馬,周巡各營,以安軍心,天地鬼神,實鑒此忱。以理勢論之,守局應可保全。然吾兄弟既誓拚命報國,無論如何勞苦,如何有功,約定終始不提一字,不誇一句。知不知,壹聽之人,順不順,壹聽之天而已。
審機審勢,猶在其後,第一先貴審力。審力者,知已彼之切實工夫也。弟當初以孤軍進雨花台,子審力二夫微欠。自賊到後,壹意苦守,其好處又全在審為二字,更望將此二字直做到底。古人雲兵驕必敗,老子雲兩軍相對哀者勝矣。不審力,則所謂驕也;審力而不自足,即老子之所謂哀也。
藥二萬、銀二萬及洋槍一批,日內準交輪舟拖帶東下,其餘銀米彈藥苦於逆風不能到垸,望弟穩守,不可急於出壕打仗。十月間,吾再添派護軍前往助弟。弟之新勇,十月亦可趕到,昨日風雨,餘極憂灼也。
九月二十四日
【譯文】
沅弟左右:
接到弟弟兩封來信,因為我說到了機會與局勢,弟弟便極力說這次審機極難。弟弟雖不說,我也十分清楚。遇到忠、侍(指李秀成和李世賢)兩個頭目率領的極強極多的敵人,以求在弟弟軍中久病之後逞凶,弟弟居然安然堅守,人力惟瘁,大意助人,不是這二者兼有,也不能有今天呀。當弟弟受傷以後,流血裹傷,忍痛騎馬巡視各營,以安軍心,天地鬼神,實會感動。從理勢上講,守勢應該能夠保全。但我們兄弟己發誓拚命報國,無論如何辛勞,如何有功,約定始終不提一個字,不誇一句話,知不知,全聽於人,順不順,全聽從天而已。
審機審勢,還在其後,第一先要審力。審力,就是知道自己和對方的真實功夫,弟弟當初孤軍進入雨花台。審力工夫稍欠。自從敵人到了以後,一心苦守,其好處又全在於審力二字。更希望你將這兩個字一直做下去。古人雲兵驕必敗,老子雲兩軍相對哀者勝矣。不審力,就是所謂的驕;審力而不自足 ,就是老子所謂的哀。
火藥兩萬斤,銀二萬兩及一批洋槍,日內準備交輪船拖帶東下,其餘的銀米彈藥苦於逆風,不能到達安徽,望弟弟穩守,不可急於出壕打仗。十月裏,我再添派護軍前往助你,弟弟的新兵,十月也可趕到。昨天風雨,我極為憂慮。
九月二十四日
十六、危急之際惟有專靠自己
【原文】
沅弟左右:
排遞一緘,具悉守局平穩。寄少泉信稿,與白齊文一軍約法三章,均屬切要之語。總之,危急之際,惟有專靠自己,不靠他人為老實主意。即如王可升一軍,餘久擬派助弟處,公牘私函不僅數次,至今月餘,尚有二營來到金陵。則此外如程學啟、蔣薌泉等軍之不能應手救急,何足怪哉!
連日陰雨夜黑,賊於夜間猛撲否?餘所慮者,雨後牆坍千變症,江濱水涸一變症,過此二者,皆能守住,則忠、侍雖國兩年,亦無如弟何矣。
九月二十六日
【譯文】
沅弟左右:
送來一信,具悉守勢安穩。寄給少泉的信稿和給白齊文一軍的約法三章,都是切實重要的話。總之,危急之際,隻有專靠自己,不靠他人才是老實的主意。就是王司升一軍也是如此,我早打算派他援助弟弟那裏,公文私信不止幾次,至今已有一個多月,還有兩個營沒到金陵。另外像程學啟、蔣薌泉等軍不能應手救急,何足奇怪!
連日來陰雨夜黑,敵人在夜間猛撲了嗎?我所憂慮的是,雨後牆坍是一大禍變,江邊水幹涸是一大禍變、除這兩項,都能守住,那麼忠、侍雖然圍攻兩年,也不能把弟弟怎樣。
九月二十六日
十七、保舉太濫餘將力挽頹習
【原文】
沅弟左右:
今年元日天氣溫和,傍夕晴霧,或東南軍事可期平穩。吾所最怕者年荒米貴,統轄近九萬人,若無米可食,豈堪設想!金、寶失守,吳竹莊之說,本屬可信。或者尚有一分冀幸,未破此癡人幻想也。
先大夫祠前牌坊上四字,俟擬得寄弟商定再寫。
鮑軍門二十五日出隊,因雨泥中途折回,深感弟派南雲駐劄三山保全糧路。其軍氣較前稍壯,若將陳棟之勇分二千給之,則更壯矣。
保舉太濫,官、胡創之,餘亦國之,習焉不察,不複自知其非。今年餘將力挽頹習,逐案核減,正月擬至金陵與弟麵談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