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左宗棠在篇中坦率地道出了他與曾國藩不和的實質,並非個人意氣之爭,而是有關軍國大計方麵的不同意見。他對曾國藩的逝世表示悲痛不已,高度評價其“知人之明,謀國之忠”,自己在這方麵不如曾國藩;而相互指出缺點錯誤,卻又顯出更為深厚的情誼。這種評價,反映出左宗棠自身人格的完滿,同時又襯托出曾國藩學識才能、為人處世的情操超過常人。
為達“內聖”心法最佳境界,曾國藩在慎獨方麵著實下了苦功,現將其“修法十二課”的儀式條款列此,資以證驗。
一、持身敬肅。衣冠外貌保持整齊,心思神情端正嚴肅,時時刻刻都要警惕、檢查自己的念頭、舉止中有無背離義理之處。平日閑居無事的時候寧靜安泰,保養德性,一旦投於事務之中則專心致誌,不存雜念。精神狀態清澈明朗,就如同旭日東升,光彩照人。
二、靜坐養性。每天不限什麼時候,要拿出一定時間用來靜坐養性,反省體悟自己天性中隱現的仁義之心。正襟危坐,凝然鎮定,如同寶鼎一般沉穩。
三、早早起床。天色初亮就趕緊起身,睡醒了就不要再戀床。
四、讀書專一。一本書沒有讀完時,不要再看其它書籍。東翻西閱隨意讀書,對自己的道德學問毫無益處。
五、閱讀史書。丙申年購置了一套《二十三史》,家父對他訓誡說:“你為買書去向人借錢,我不惜一切替你賠補還賬,你若是能夠仔仔細細地讀一遍,才算是不辜負我的一番苦心啊!”自此之後,曾國藩每天都仔細讀上十頁。
六、說話謹慎。對此要時刻注意,這是修身內聖的最重要的工夫。
七、保養真氣。真氣存蓄於丹田之中,徹裏徹外光明正大,所做所為毫無羞於對人說之處。
八、愛護身體。十二月接到家父的手書說:“節製操勞,節製欲求,節製飲食。”應該時刻以此作為健體卻病的準則。
九、 每天都應獲知新學問。每天讀書時將自己的心得記錄下來,如果刻意從書中鑿空,求取深意,那就是偏私他人。
十、每月不可荒疏舊技能。每月寫作幾篇詩文,以此檢驗自己積存義理的多少,葆養真氣強弱。卻不能完全沉溺於其中,因為這最容易使人玩物喪誌、隱沒本性。
十一、寫字。飯後寫半時辰的字。所有文字方麵的交際應酬,都可以作為練習寫字的機會。凡事不可留待第二天去做,事情越積越多,就越難清理。
十二、夜晚不出屋門。它使人耽擱正事,精神疲憊,務必戒除。
【點評】
古人強調慎獨自治,修煉內聖之法,正如孟子所言,人人都可以成為堯舜。但長著堯舜的麵目,姓著堯舜的姓,也不一定能成為堯舜。隻有遵從堯舜的製度,像堯舜那樣行事,才可以成為堯舜。像堯舜那樣行事,如果是在古代,就是古代的堯舜,如果是現在,就是現在的堯舜。
三國時代的劉備臨終前對兒子劉禪說:“勿以惡小而為之,勿以善小而不為”,這句話在現今更為珍貴。內聖修養如同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有人在人前或順境中,能注意自己的言行,而在孤獨或逆境中就又頹唐、萎靡起來;如有的領導者今天尚能嚴於律己,關心體貼別人,但明天卻又以權謀私,損害別人和國家的利益。
身為領導者除了要虛懷若穀之外,對自己的言行舉止也必須要十分慎重。古語講“論言如汗”,所謂的論言,是指領導者所說的話,汗指說出的話絕無挽回的餘地,就像身體流出的汗一樣,一旦流出來了,就不可能再回到體內。正因如此,領導者實在不得不修煉內聖之法,謹言慎行。
從前,當周公的兒子伯禽受封為魯國國王時,周公曾告誡他:“我身為宰相,碰到有人來訪時,即使是正在進餐也得趕緊中斷,盡量不要對客人太失禮。盡管如此,仍然擔心有不周到的地方,或是疏忽了優秀的人才。現在你到魯國去,雖然身為一國之君,也絕不能有任何驕傲失禮的地方。”這種謙虛的態度對於一個領導者來說十分重要。
有一次,唐太宗對眾臣說:“有人說當了皇帝就是得到了最崇高的地位,沒有任何畏懼了。事實上,我卻是常懷著畏懼之心,傾聽臣下的批評與建議,一向以謙虛的態度處理政事。倘若因為自己是一國之君,就不肯謙恭而以自大的態度來對待臣下,那麼一旦行事偏離正道時,恐怕就再沒有能夠指正過失的人了。當我想說一句話,做一件事的時候,必定先想一想如此一來是否順了天意?同時也要自問有沒有違反了臣民的意向。為什麼呢?因為天子是那樣高高在上,對底下的事一目了然,而臣民們對君王的一舉一動十分注意,所以我不僅要以謙虛的態度待人,更要時時反省自己的一言一行是否順應天意與民心。”這時旁邊的魏徵接著說:“古人說過‘靡不有初,鮮克有終’。有好的開始並不一定能有好的結束。但願陛下常懷畏懼之心,畏懼上天及人民,且謙虛待人,嚴格地自我反省,如此一來,吾國必能長保社稷,而無傾覆之虞了。”內聖而謙虛的態度,也是唐太宗受後世景仰的原因之一。
唐太宗說過:“與人交談實在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情,即使是一般百姓,在與人交談時若稍微得罪對方,對方因而牢記在心,便會遭到報複。更何況是萬乘國君,在和臣下交談時絕不容許有一點失言。因為即使是微不足道的失言,也有可能導致極重大的影響,這種影響是庶民的失言所萬萬及不上的,我心中一直牢記著這一點。”他還說:“昔日,隋煬帝第一次進入甘泉宮時,對宮中的庭園十分中意,但是認為有一美中不足之處,即庭園中看不到螢火蟲。於是隋煬帝下令捉一些螢火蟲來代替燈火。負責的官吏趕緊動員數千人去捕捉螢火蟲,最後捕捉了五百車的螢火蟲。連這樣的一件小事都能演變到這種程度,何況是天下大事,更不知道要受到多大的影響呢。為人君王的又怎能不謹言慎行呢?”
的確,身為領導者不能有戲言,因為他的每一句話都會對部下產生巨大的影響,甚至會影響一件事情的結局。態度謙虛,言行謹慎,不但是身為領導者修養的重要方麵,也是個人修養的一方麵。
有內聖修為的領導者善於控製自己的情感,掌握自己的心境,約束自己的言行。他們無論受到什麼刺激,都能保持沉著、冷靜,而不產生衝動行為。必要時能節製自己的需要,忍受身心的苦痛和不幸,克製自己各種消極情緒,表現出高度的挺耐性、紀律性、組織性。
在古代,“慎獨”是一種流行的內聖修養方法。《禮記·中庸》說:“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莫見乎隱,莫顯乎微,故君子慎其獨也。”意思是說,內聖的道德原則是一時一刻也不能離開的,要時刻檢點自己的行動,警惕是否有什麼不妥的言行而自己沒有看到,害怕別人對自己有什麼意見而自己沒有聽到。因此,一個有道德的人在獨自一人、無人監督時,總是小心謹慎地不做任何不道德的事。堅持慎獨,在“隱”和“聖”上下功夫,即有人在場和無人在場都是一個樣,不允許有任何邪惡性的念頭萌發,才能防微杜漸,使自己的道德品質高尚。慎獨修養的方法,實質就是提倡高度的自覺性。
《論語》中指出:“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也就是說,隻要自己的行為端正,就算不下任何命令,部下也會遵從,如果自己的行為不端正,那麼無論製定什麼政策規章,部下也不會遵從的。
這個原則不管什麼時候,都是領導者必須牢記在心的。因為領導者的一舉一動都受到部下的注意,在這種情形之下,如果能以適宜的態度或行動出現在部下麵前,就會立刻影響到部下的士氣,如此一來,組織就會更加牢固。
在這方麵,唐太宗十分嚴格地自我要求。他說過:“身為國君,必須先以人民的生活安定為念。壓榨人民而自己卻過著奢侈浪費的生活,無疑是割取自己腿上的肉吃一樣,雖然吃飽了,但是身體也糟蹋了。倘若希望天下安泰,首先必須端正自己的姿態。迄今為止,尚未聽說直立的身體卻映出彎曲的影子,也沒聽說過內聖端正的君主治理下的政治,百姓會胡作非為。
“自取滅亡的原因不外乎是執政者為了滿足自身的欲望罷了。吃山珍海味,又沉溺於歌舞笙華與美女之中,則欲望會越發膨脹,所需的費用也將隨之增加,如此一來,不但無暇顧及政治,甚至會使人民陷於困苦的地獄之中。結果國君隻要說出一點不合理的話,人民的心就馬上起伏不定,謀反的人趁機出現。由鑒於此,我極力壓抑自己的欲望。”
魏徵聽後說:“自古以來被尊崇為聖人的君主都努力實踐這件事,所以才能夠開創理想的政治。從前楚莊王聘請詹何來詢問政治的要義,詹何回答他,君主首先要端正自己的行為。楚莊王又問他具體的政策,但他的回答仍是,從未聽過國君本身行得正而國家混亂的事情。陛下所說的,其實正和古代賢者的意思相同。”
唐太宗正是以這種態度來處理政事的,他率先端正自己的行為,雖然已經十分努力了,但仍然懷疑自己是否做得徹底。正如他向魏徵所說的那樣:“我一直努力端正自己的行為,但是不管怎麼努力,也及不上古代的聖人,因此不得不擔心自己是否會受到世人嘲笑。”
一次,大臣們向唐太宗上奏:“自古以來有所謂‘夏之月可以居台謝’,在夏末可以住在高殿裏,現在夏天的酷暑仍未消退,秋季的長雨又將來臨,宮中濕氣太重,恐怕對陛下身體不太好。希望陛下馬上建築高殿。”
對皇帝來說,造一座宮殿簡直如吃家常便飯,但是唐太宗卻婉言拒絕了大臣們的好意:“誠如各位所知,朕患有神經痛,這種疾痛若長年處於濕氣重的地方當然不好。但是造一座宮殿需要一筆數目龐大的費用,從前漢文帝打算營造宮殿時,發現需要的費用相當於十戶普通人家的資產,便打消了這個念頭。雖然和漢文帝相比,我的德行遠遠不及,但所需的費用卻要多得多,這不正是身為百姓父母的天子失職的地方嗎?”大臣們再三要求,唐太宗仍執意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