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文】

士大夫之家有的很快衰敗,往往還不如鄉裏耕讀人家家運持久。造成衰敗的原因,大約不出以下幾方麵。家庭衰敗的原因有四:沒有禮儀之家衰敗;兄弟相互欺詐之家衰敗;婦女淫蕩穢亂之家衰敗;子弟驕傲輕侮別人之家衰敗。一個人衰敗的原因也有四方麵:驕傲自滿、輕侮別人的人衰敗;昏暗懶惰、偏信下人的人衰敗;貪婪而且苛刻的人衰敗;反複無信的人衰敗。從來沒有見過這些弊病一點也沒有而無故敗家覆身的事情。

【事典】

曾國藩常思身敗、家敗的主要原因,用以警誡家人,而他自己則以身示範,在居家中起到楷模作用。這首先表現在其修養上。曾國藩立德立功立言,均有極大的成功。而其成功的原因,悉皆得力於修養功夫,因此時人稱之為聖相,實非偶然。他的修養方法,便是自己時刻檢討自己,力求心安理得,努力上進。其次,在孝友方麵率先垂範。

曾國藩對於父母祖父母至孝,凡其一言一行,無不謹守毋違,且為文記之,以示子弟,傳為家訓。至於篤愛昆弟,始終不逾。曾國藩十歲時,曾國潢弟出生。曾麟書笑道:“汝今有弟矣。”命作詩文一道,題曰《兄弟怡怡》。文成,曾麟書喜道:“文中有至性悟,必能以孝友承其家矣。”

曾麟書有五子,曾國藩居長,他對四個弟弟愛護備至,因戰事關係,對九弟曾國荃,尤為特別關心。國荃排行第九,故稱九弟,軍中呼為九帥。曾國藩任京官時,九弟既同任在京,教督甚嚴。曾國荃才大誌大魄力大,然近於傲,曾國藩曾以“長傲多言,為致敗之凶德”戒之;曾國荃喜發牢騷,曾國藩則以“軍中不可再有牢騷之氣”戒之;曾國荃作戰過於猛進,曾國藩則以“穩守穩打,不輕進,不輕退”戒之;曾國荃於半年之中,七拜國恩,曾國藩則以“鬥斛滿則人概之,人滿則天概之”戒之。

讀書做官,做官發財,幾乎變成了一個體係,不可分割。可是曾國藩做了幾十年的官,從來不取來曆不明的錢。而且立誓不靠做官來發財,他認為發這樣的財,是一種最可羞可恨之事。

曾國藩做京官十年,一直過著貧困的生活,直到最後才勉強湊足了一千兩銀子,寄回家中,且吩咐以四百兩分贈家族的貧窮者。至於後來帶兵多年,做了總督,也從來不取公家以自肥。曾國藩曾說“餘初帶兵之時,立誌不取軍營之錢,以自肥其私,今日差幸不負始願。”

他的女兒崇德老人也曾回憶說:

文正公手諭嫁女奩資,不得逾二百金。歐陽夫人遣嫁四姊時,猶恪遵遺法。忠襄公聞而異之曰:“焉有此事!”發箱奩而驗之,果信。再三嗟歎,以為實難敷用,因更贈四百金。

如此清廉的總督,真是罕見。

曾國藩對於弟弟們不僅是感情上的維係,而尤在德業方麵的督責。我們看他的家書,大半是“致諸弟”的,為學治事,處世接物,無一不悉心教導,特別注重孝友耕讀,綿延世澤。如道光二十三年(1843)六月六日的信裏說:

今人都將學字看錯了,若細讀賢賢易色一章,則絕大學問,即在家庭日用之間,於孝悌二字上,盡一分便是一分學,盡十分便是十分學。今人讀書,皆為科名起見,於孝悌倫紀之大,反似與書不相關,殊不知書上所載的,作文時所代聖賢說的,無非要明白這個道理。若果事事做得,即筆上說不出何妨?若事事不能做,並有虧於倫紀之大,即文章說得好,亦隻算個名教中之罪人。賢弟性情真摯,而短於詩文,何不日日在孝悌兩字上用功,典禮內則所說的,句句依他做去,務使祖父母叔父母無一時不安樂,無一時不順適,下而兄弟妻子,皆藹然有恩,秩然有序,此真大學問也。若詩文不好,此小事不足計,而好亦不值一錢,不知賢弟肯聽此語?

曾國藩可謂盡其心力以教導諸弟了,然而他仍說:“餘生平於倫常中,惟兄弟一倫,抱愧尤深,蓋父親以其所知者盡以教我,而我不能以吾所知者盡教諸弟,是不孝之大者也。”又告訴陳源究說:“餘欲盡孝道,更無他事,能教諸弟進德業一分,則餘之孝有一分,能教諸弟盡十分,則我之孝有十分,若全不能教弟成名,則我大不孝矣。”他雖如此重視對諸弟的教育,隻可惜他們的學問都無所成就,曾國潢“中等之資”不用說了,曾國華、曾國荃都是“上等之資”,何以也如此呢?大約有兩種原因:一是他們的家庭,畢竟因為曾國藩做官而闊綽多了,小兄弟已不知稼穡之艱難,自不能“積苦力學”。二是天資高而無恒,如曾國華、曾國荃在長沙嶽麓書院肄業二年,並從羅澤南學文,可是“看書不甚多,絕無長進”,故曾國藩時以“有恒”告誡。這些小兄弟們頗有點“恃才傲物”,很難對付,以曾國藩友愛之深,還不免有時鬧脾氣,惹嫌言。另外還因為婦女識見短淺,妯娌叔嫂之間,是不易相處的。但曾國荃卻是一個非常的人物,他在科舉上不甚得意,二十四歲入縣學,二十五歲補廩生,二十九歲才選為優貢,所以曾國藩詩說:

陸雲入洛正華年,訪道尋師誌頗堅。

慚愧庭階春意薄,無風吹汝上青天。

幾年囊筆逐辛酸,科第尼人寸寸難。

一劍須臾龍變化,誰能終古老泥蟠。

這首詩道出了曾國荃以後的魚龍變化,建功立業,並非由於科第,可見人才是不能拘守一格的。

【點評】

一個家庭要有信念,有規矩,如做人一樣,需有所為,有所不為。曾氏家風從曾國藩的曾祖父就開始營創,到曾國藩手裏更臻於完善。良好的家風對曾國藩的成長起了重要的作用,這一點曾國藩念念不忘,正是有感於此,他對家庭傾注了畢生心血,使他的家庭成為大清的“第一世家”。

曾國藩不僅以道德文章功業著稱於世,而且他治家有方,兄弟多有建樹,子孫也人才輩出,家中一團和氣,尊老扶幼,子孝妻賢,世世代代廣為流傳。

曾國藩曾說,家和則福自生。如果在一個家庭中,哥哥所說的話弟弟沒有不聽從的,弟弟所求的事哥哥沒有不應承的,一家人融洽相處,和氣蒸蒸,像這樣的家庭不興旺發達,從沒有過。相反,兄弟之間相互爭鬥,婆媳之間彼此扯皮,夫妻之間兩相計較,像這樣的家庭不衰敗,也從沒有過。

曾國藩又說,一般人多希望子孫後代做大官,我不願意子孫後代做大官,隻想他們成為讀書明理的正人君子。一般人之所以希望子孫後代做大官,是因為做大官有權有勢,有顯赫的門第,有豐厚的錢財。曾國藩之所以不願做大官,是因為他看到了榮華富貴是暫時的,閱盡了盛極而衰後的艱難、悲慘和世態炎涼。

曾國藩真正願意做的是讀書明理的君子。何謂君子?勤勞節儉,自我修練,吃苦耐勞,既能過舒適的生活,又能過艱難的日子,這就是君子。曾國藩為官幾十年,不敢稍微沾染官僚習氣。在飲食起居上仍然保持貧民的寒素家風,極其節儉也可以,略為豐富也可以,不過他始終不敢太奢華。不是他無力奢華,而是他不願奢華!

曾國藩曾反複告誡曾家後代,一定要一邊種地,一邊讀書,以保持先人的老傳統,千萬不要沾染半點官場習氣,他說:“凡世家子弟,衣食起居無一不與寒士相同,庶可以成大器;若沾染富貴習氣,則難望有成。”他曾對兒子約法三章:不許坐轎,不許使喚奴婢做取水添茶的事情;拾柴收糞之類的事情,必須一件一件去做;插秧除草之類的事情,必須一件一件去學。這樣才能避免驕奢淫佚,才算抓到了根本!

無論是大家,還是小家,無論是官家,還是農家,無論手工之家,還是商賈之家,如果勤苦儉約,就沒有不興旺的;如果驕奢倦怠,就沒有不衰敗的。

能儉能奢是一種境界,不儉不奢是一種境界,能儉不奢是一種境界,而且是一種難能可貴的境界。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無規矩,不成方圓。

曾國藩是在家法中長大的,他深受裨益,他不僅自己身體力行,而且督促子女遵照實行。

正如俗話所說:平安即福。

古人孫奇遇對此感觸良多,他說:“無病之身不知其樂也,病生始知無病之樂矣;無事之家不知其福也,事至始知無事之福矣。”無事不就是平安嗎?

如:曾家曾為一塊地與他人發生爭執,曾國藩聞訊後即告誡家人,不求好地,但求平安。他規勸家人道:

那塊地,我不太想要,一則因為那裏的路上山嶺太多;二則因為經過兩家的爭訟,那塊地恐怕也不吉祥。地是鬼神造化所珍惜的東西,絕不輕易給人。而人力所能辦到的,隻是設法避免水災,蟻害和凶煞這三件事情。所以,斷斷不可追求富貴利達。明此理,絕此念,然後才能尋找到平穩之地;不明此理,不絕此念,則連平穩之地也得不到。

還有一次,曾家想再買一塊地,改葬先人,以求得富貴福祉。曾國藩卻不以為然,他教導家人說:

改葬先人,一定要根除求富求貴的想法。如果免除了水蟻之害就可以告慰先靈,如果免除了凶煞之災就可以安撫後嗣,倘若存有一絲一縷求富求貴的念頭,則必定會被造物鬼神所忌恨。根據我的所見所聞,凡是已經發達的家庭,沒有再想尋得更大的田地的。

在曾國藩看來,銀錢和田產最容易助長驕氣和逸氣。

管仲、孔子以及顏之推等古代先賢也都非常強調家庭教育的作用。管仲就曾提出過“譽不虛出,福不擇家”的道理。

任何事物的產生都有一定的原因,絕不會無緣無故地產生。一些事情看起來很小,如果不加注意,積累多了也很可觀。“千裏之堤,潰於蟻穴”,講的就是這個道理。積少成大,積少成多,從哲學上講就是由量變到質變的過程。“譽患不虛出,禍福不擇家”,說明任何事物的發展都有一個積累的過程,不是憑空出現的,都有一定的原因,並且絕大多數是由於自己的行為所致。“浪費可恥,節約光榮”,對於現在的人們來說,似乎已經過時了。然而如果一味的驕橫奢侈,總會有坐吃山空的一天。大到國家企業,小到個人家庭,都應該勤儉為本,每個人都應當從一點一滴的小事做起,注意自己的言談舉止,為國家的富強出一份微力。同時也會獲得個人幸福,美滿家庭。

孔子提出的君子三戒的具體內容,在於告誡其弟子,作為君子,人的一生該做什麼,該戒除什麼,這裏重點講了三戒。年少時,身體正處於生長發育階段,戒除女色,首先有利於身心健康發展,其次有利於集中精力,把學習搞好,否則,好女色,必須分散精力,尤其在少年時,對一生的發展很不利;壯年時避免與人爭鬥,與人爭鬥,這是年輕人的特點,好衝動,不容易控製自己的情感。如果不避開這一特點,往往會給自己和別人造成傷害;到年老了,體力開始下降,體質衰弱,就要量力而行,要承認自己的這一弱點,不要有貪婪之心,如果人老不服老,不根據自己的體力情況行事,身心也會受到損害。因此一個人要在行為上,根據體力、年齡和精神麵貌在不同事情上有意識地進行節製和抑止,這也是養生之道。

由於官學的衰微,魏晉南北朝時期家庭、家族教育十分興盛。特別是門閥士族為維持門第不衰,對此尤為注重。因而關於家庭教育的思想,在這一時期頗為豐富。顏之推的家教思想在這方麵很具有代表性。

顏之推認為家庭教育應及早進行,甚至要從胎教開始,也就是在兒童剛能分辨外界事物的時候,就要加以誘導。為什麼家教要及早進行呢?顏之推認為“人生小幼,精林專利,長成已後,思慮散逸,固須早教,勿失機也”。人在幼年時期,童心未泯,天性純真,可塑性極大,對新事物也特別容易接受,抓住這一時期進行教育,不僅是教育的最佳時期,而且可為一生事業奠定良好基礎。這些與現代教育理論也是相吻合的。

家庭教育的關鍵是父母,因此父母的行為和教育方法對子女的成長影響很大。父母必須把愛子和教子結合起來,“父母威嚴而有慈,則子女畏慎而生孝矣”,切忌“無教而有愛”,過分溺愛和放縱孩子。必須從小樹立孩子的是非觀,該嚴則嚴。要愛得其所,愛得有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