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昶在迷戀女色上絲毫不比曆史上昏君遜色。廣政元年(943),他下令在全國挑選十三歲以上、二十歲以下的未婚美女入宮,引起了一場大騷動,有不少人家怕自己的女兒被選中,就急忙托人說媒,出嫁閨女,時人稱為“驚婚”。
孟昶的生活十分奢侈,連便器都用六寶製成,他的寵妃花蕊夫人使用的痰盂則是金裝水晶做的,連宋太祖見了都說:“享受到如此地步,豈有不亡國的。”
孟昶所信用的大臣自然也和他一樣奢侈腐朽。主管軍政大權的知樞密使事王昭遠任意揮霍國庫的金銀絹帛;位兼將相的李吳任意搜刮民財,還放高利貸盤剝人民,家中的妓妾達數百人之多;翰林學士範禹貪贓枉法,在掌管科舉考試時竟以送他錢財的多少來決定官職高低;鹽鐵判官李匡遠代理宰相處理鹽鐵使的政務,竟一日不判刑斷獄就悶悶不樂,聽到犯人受刑發出的慘叫聲後,反而認為是優雅動聽的音樂;宰相歐陽炯不善理政,隻會填詞吹笛。這樣的一批人當政,後蜀怎麼能不滅亡呢?·卷九·
勤敬
勤,挺躬勞辱,忠執不懈;敬,禮之輿也,德之聚也。識得勤,知民生在勤,勤則不匱;識得敬,知為臣在敬,敬而無也。是故,險路之遠,挺而驗之,艱苦之境,挺而嚐之,不失於色,不失於足,不失於口,勤而敬,無患天下無治。為宦挺挺於世,此乃曾門《挺經》“勤敬”之法也。
“勤敬”法(上篇)
【原文】
為治首務愛民,愛民必先察吏,察吏要在知人,知人必慎於聽言。魏叔子以孟子所言“仁術”,“術”字最有道理。愛而知其惡,惡而知其美,即“術”字之的解也。又言蹈道則為君子,違之則為小人。觀人當就行事上勘察,不在虛聲與言論;當以精己識為先,訪人言為後。
【譯文】
從事政務,首先在於愛民,要愛民必須先察官吏,察舉官吏最重要的在於知人,而知人必須慎於聽取言論。魏叔子認為孟子所講的是“仁術”,“術”字最耐人尋味。喜愛一個人而知其所短,厭惡一個人而知其所長,就是“術”字最好的、最貼切的意義。又講遵行大道就是君子,違反大道就是小人。觀察一個人應當從他的行為上去觀察,不在於虛假的名聲和言論;應當以提高自己的明識為先,訪察別人的言論在後。
【事典】
勤敬之於政務,首要的是治民;而治民的第一要義是愛民。做官的人,首先需要有政見或者施政綱領,那是對整個時局的看法,對自己所領導的部門基本構想和設計;這見解或者從曆史中來,或者從經驗中來,或者從部屬中來,但不能沒有。官越大就越需要有見解,那是他的行為守則、思維準則和施政原則。
早在曾國藩做京官的時候,對於內憂外患紛陳迭至的原因 就進行了深入的思考。在困惑不解中他涉獵了魏源的《皇朝經世文編》、《聖武記》,以及徐繼佘的《瀛環誌略》等著作,自然地把對西方的了解和中國的現實聯係起來。曾國藩從中寓悟到,必須經曆一個自上而下的大改革,才能使江河日下的清王朝振作起來,以重新恢複到康乾時代的太平盛世。改革的切入點應是整頓吏治,改變全國官場風氣,以應時變。為此,他先後上呈《應詔陳言疏》、《備陳民間疾苦疏》、《敬陳聖德三端預防流弊疏》,痛陳對統治危機的憂慮,闡述吏治弊病的極度嚴重,尖銳地指出:現在官場“大率以畏葸為慎,以柔靡為恭。”京官辦事的通病有兩種:退縮與瑣屑。
《聖德三疏》上後,他寫信給家裏,抒發自己盡忠報國之宏願。
二十六日,我又進呈一道諫疏,恭敬地陳述三項聖德,以預防流弊。疏中語言頗有些過於激烈,而聖上肚量如海,還能容納,豈是漢唐以下的英明君主所能企及的呢!我的意思,大約是因為受恩深重,官至二品,不算不尊;祖上則誥封三代,兒子則蔭任六品官,不算不榮。如在這時再不盡忠直言,更待何時才能上言?而皇上聖德的美好出於天生,出於自然,滿朝臣工,便不敢有隻言片語逆耳,將來隻怕一念之間驕矜自大,發展到厭惡直言而喜好諂諛,則這時臣工便不能推卸自己的罪過。所以趁著這元年行新政之機,就把這產生驕矜自大的關鍵說破,使聖心日漸兢兢業業而斷絕自大的萌生。這是我區區的本心。現在人才不振作,都謹小慎微而忽略大德,人人都熟習油滑阿順的風氣。所以要用這道諫疏稍稍挽回風氣,希望在朝臣工都能趨於正直而有骨氣,遇事不敢退縮。這是我區區的餘意。
折子初上的時候,我心中恐怕觸犯不測之威,已把得失禍福置之度外了。不想聖上仁慈含容,對我的狂妄曲加全護。從此以後,我更當盡忠報國,不能再顧及身家的私事了。但此後奏折雖然會有很多,也決沒有像這道折子那激烈直言的了。這個折子還能承蒙聖上優禮寬容,則以後的奏折,必定不至於觸犯聖怒,又可想知。諸弟可以把我的意思細告父親大人,不要因我奏折不夠謹慎,或者會因愚直而幹犯天威過分耽憂。
父親每次家信,都教我盡忠圖報,不必掛念家事。我恭敬地體諒父親的教訓,所以公而忘私,國而忘家。估計此後我隻是大約寄上數百兩銀子償還家中舊債,其他就一心以國事為主,一切升官得差遣的念頭,絲毫不掛在心中。
在曾國藩還沒來得及在整飭吏治方麵一顯身手時,就轉而走上鎮壓太平天國革命和撚軍起義的道路,在轉戰湘、贛、蘇、皖和豫、魯期間,曾國藩更進一步認識到了吏治腐敗的惡果,不由得深為吏治的腐敗和民心的不滿而憂懼。“國貧不足患,惟民心渙散,則為患甚大。”民心的渙散來自於銀價太昂,錢糧難納;冤獄太多,民氣難伸,由此而造成官民相仇,積怨太深,以致於激成巨案。所以,各地民變的原因無一不是出自於“貪官借口魚肉百姓,巧誅橫索。”從太平天國起義的本源來看,又“何嚐不以有司虐用其民,魚肉日久,激而不複反顧,蓋大吏之泄泄於上,而一切廢置不問者,非一朝一夕之故矣。”要從根本上改變民變四起的現狀,僅僅憑借軍事鎮壓方式,隻能是治標,必須從整飭吏治入手,喚回民心,才能緩和日益激化的階級矛盾,達到治本的目的。“若不從吏治人心痛下功夫,滌腸蕩胃,斷無挽回之理。”
曾國藩在對太平天國革命的軍事鎮壓活動的同時,便對所轄地區的吏治進行了整頓。曾國藩認為地方是全國的行政機構的基礎,整飭吏治也必須由州縣做起。為此,曾國藩親手製定了約束州縣官吏的《勸誡淺語十六條》,作為各級地方官吏廉潔奉公的準則。從“十六條”的內容中反映了曾國藩對於整飭吏治的態度。“十六條”包括了勸誡州縣、勸誡委員、勸誡紳士、勸誡營官等各四條:
勸誡州縣四條
上而道府,下而佐雜,以此類推。
一曰治署內以端本
宅門內曰上房、曰官親、曰幕友、曰家丁;頭門以內曰書辦、曰差役。此六項者,皆署內之人也。為官者欲治此六項人,須先自治其身。凡銀錢一分一毫,一出一入,無不可對人言之處,則身邊之人不敢妄取,而上房、官親、幕友、家丁四者皆治矣。凡文書案牘,無一不躬親檢點,則承辦之人不敢舞弊,而書辦、差役二者皆治矣。
二曰明刑法以清訟
管子、荀子、文中子之書,皆以嚴刑為是,以赦宥為非。子產治鄭,諸葛治蜀,王猛治秦,皆用嚴刑,以致蘒安。為州縣者,苟盡心於民事,是非不得剖辨,讞結不得不迅速。既求迅結,不得不刑惡人,以伸善人之氣;非虐也,除莠所以愛苗也,懲惡所以安良也。若一案到署,不訊不結,不分是非,不用刑法,名為寬和,實糊塗耳,懶惰耳,縱奸惡以害善良耳。
三曰重家事以厚生
軍興以來,士與工商,生計或未盡絕。惟農夫則無一人不苦,無一處不苦。農夫受苦太久,則必荒田不耕;軍無糧,則必擾民;民無糧,則必從賊;賊無糧,則必變流賊,而大亂無了日矣!故今日之州縣,以重農為第一要務。病商之錢可取,病農之錢不可取。薄斂以紆其力,減役以安其身;無牛之家,設法購買;有水之田,設法疏消。要使農夫稍有生聚之樂,庶不至逃徙一空。
四曰崇儉樸以養廉。
其他還有勸誡營官四條,勸誡委員四條,勸誡紳士四條,這十六條,曾國藩命刻印成冊,使州、縣官人手一冊,希望他們能將不貪財、不沽名當作座右銘。
可是,當太平天國與撚軍先後被鎮壓下去以後,曾國藩設想,本應該出現一個欣欣向榮的太平盛世,到處應洋溢著勃勃生機。可令他失望的是,呈現在麵前的依舊是破敗的景象,絲毫見不到活力。
撚軍雖然被鎮壓下去了,西北的回民起義仍此起彼伏,哥老會活動頻繁,而令曾國藩最為擔憂的是被裁撤的湘軍兵勇在無計謀生的情況下,與當地貧苦農民一道加入哥老會,把不安定因素引向了自己的家鄉。
北方水災,南方旱災,尤其是江南地區“久旱不雨,二麥已傷,稻亦不能下種”,於是從南到北饑民遍地,加之撚軍的舊部和被裁撤的湘、淮兵勇散在大江南北,社會秩序十分混亂,這常常使曾國藩感到依然是危機四伏。而挽救危機,仍以整吏愛民為首。
曾國藩的愛民思想應該說得益於他受的儒家文化的影響。愛民就要“養民”,使百姓努力生產,獲得更多的物質財富。他關心民眾,獎勵生產,他治家注意耕讀二字,治世注意教養二字,皆有深意。他寫給曾國荃的信中說:
吾所過之處,千裏蕭條,民不聊生。當亂世,處大位,而為軍民之司令者,殆人生不幸耳。弟信雲:“英氣為之一阻”,若兄則不特氣阻而已,直覺無處不痛心,無日不懼禍也。
曾國藩認為,理想而又稱職的政治家應具有以下品格:
一是責任。就責任方麵而言:無論為人君,為督撫,為州縣之官,均負領導社會,轉移風氣,培養人才之責任,這在曾國藩的“應詔陳言疏”中固可知之,於其所作之“原才篇”中更可知之。他嚐致官文書雲:“弟與閣下均居崇高之地,總以維持風氣為先務。”亦足見曾國藩理想中之政治家當負有維持風氣之責任。
二是道德。就道德方麵言:欲領導社會,轉移風氣,必當律己以嚴,以身作則。此於曾國藩之“應詔陳言疏”中既可知之,於其所作之“原才篇”中更可知之,其複李希庵函雲:“今天下大亂,人人皆懷苟且之心,出範圍之外,無過而問者焉。吾輩當自立準繩,自為守之,共約同誌者共守之,無使吾心之賊,破吾心之牆耳!”足見曾國藩理想中的政治家應當具備律己以嚴的道德。
三是才具。就才具方麵而言:既抱淑世之心,當有用世之具。“才須學,學須識”,曾國藩既稱述武侯之言,“取人為善,與人為善”,曾國藩複樂道孟子之語。蓋舍多學而識,無以成其才;舍集民廣益,無以長其智。既無用世之才具,空抱救世之熱忱,於事終無所濟。曾國藩生平雖好以德取人,亦兼顧才識。如複左宗棠函雲:“尊論人才惟好利沒幹兩種不可用,鄙意好利中尚有偏裨之才,惟沒幹者,決當摒斥。”而“原才篇”亦雲:“民之生,庸弱者戢戢皆是也,有一二賢且智者,則眾人君之而受命焉,尤智者所君尤眾焉。”故曾國藩理想中之政治家當有用世之才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