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9章(2 / 3)

我說:“張寧現在在哪兒?”

良子說:“還在家,再過兩天就要走了。”

我說:“哦。”

良子說:“但是他讓我告訴你,他現在在“喜來樂”等你。”

我說:“吃飯?”

良子說:“對,今晚是李逍的頭七。”

我說:“那好,我們走。”

張寧又選了那個叫“喜來樂”的地方,他似乎戀舊。半年前的那個寒假,我們也是在這裏聚餐,那時李逍在一片昏黃的門口等我,說他對張寧和良子討論的東西沒有興趣。半年後的現在,門口依然昏黃,甚至寫著“新春愉快”的燈籠宛在,隻有李逍已逝,而這個地方也覺得恍如隔世了。

張寧站在擺出四副碗筷的桌子邊說:“我以為你不會來了呢。”

我說:“會的,你要走了嘛。”

張寧說:“是啊,我怕以後就很難有機會再聚了。”

我說:“你真的決定了,要去當兵?”

張寧說:“不是我決定要去,是他們決定要我。你知道的,要入伍不是件容易的事,我爸媽為這事付出了很多。”

我說:“你的意思是也是被逼無奈?”

張寧說:“更確切地說,應該是還願吧,至少比呆在那什麼學校強。”

說著張寧就把四個杯子斟滿了酒,因為沒有采用“杯壁下流”的姿勢,四個杯子裏的泡沫奮力地湧到了桌麵。張寧端起一杯酒說:“今天是李逍的頭七,我給他留了位子。還是那一方。”

他接著說:“李逍,我後天就走了,明天就回成都了,在這裏敬你最後一杯。”

他的杯子在空中舉了舉,然後一揚脖子酒就見底。

我和良子也拿起酒杯,對著那個空位說:“李逍,我們也敬你一杯,西出陽關無故人。然後便一飲而盡。”

我們三人的杯子全都空了,而另一杯也泡沫散盡,隻剩下一半冰冷地放在桌沿。

半年前的那個晚上,我們逼李逍就範,為他努力地灌下那一杯酒而感到滿足。良子甚至興奮地說他終於破了酒戒,以後再讓他破色戒。那杯酒被李逍一飲而盡後,泡沫都尚來不及消退完,就順著杯壁,淌過他的手指慢慢流到了桌麵上來。

良子盯著那半杯酒發呆,然後突然拿到嘴邊就一口幹了,他笑笑說:“李逍,知道你不能喝,我今天就不逼你了,我們替你喝了它吧。”他笑著笑著,眼淚就又滾了出來。

我這才發現,原來很多的事都發生了改變,所有浮在外表的肆無忌憚,都被時間所吞噬,那些過往的浮華和自以為是的愉悅在眼前一點一點地剝落,呈現出赤裸裸的內心世界。在剝落的碎片之下,良子可以騙取杜芳的初夜;張寧可以俘虜蔣理紅的初戀;我可以鼓起勇氣無肆地在情人節向朱亞嵐表白;而李逍,他可以為米娟在大雨磅礴中一直苦等。那時我們像是踩在彩虹橋上,覺得一切都是美好的。完全不顧橋下的空白。

良子一抹眼淚說:“喝!”然後自己就發了狠。

那天晚上,誰都沒有理會自己喝成了什麼樣,服務員甚至擔心我們三個都耍起酒瘋來而不給飯錢,多次虛偽地過來勸阻說酒多傷身。這樣一直到深夜,店夥計打起了瞌睡。

從“喜來樂”出來時,街上已經陷入沉寂,借著皎潔的月光我們三個跌跌撞撞地往張寧家走去,一路上哼著昔日共唱的小調。大家心裏都明白,像這樣的情景在往後恐怕是很難再有了。

良子把著我和張寧的肩膀,看著月亮無限陶醉地說:“這樣的感覺,真好。”

然後我和張寧就開始唱道:“回家感覺真好,沒有世俗煩擾……”

良子說:“錯了錯了,我是說這樣的感覺真好,不是回家。”

張寧說:“可我們確實正在回家。”

良子說:“那是你奶奶家。”

張寧說:“我知道,那要是現在有一個姑娘,感覺會不會更好。”

我說:“不要指望姑娘,過了十二點,明天會更好。”

良子說:“也對,這個時候姑娘都在床上,不在路上。”

張寧說:“我覺得,如果姑娘現在都在我床上,那感覺才更好。”

我馬上說:“那敢情好,正好我們也在你床上,我支持你的想法。”

良子撓了頭說:“算了吧,你看你們在想什麼?酒後亂性?”

張寧說:“亂性沒什麼,隻要不亂搞。”

我說:“你看這條街多安靜、多祥和,別說姑娘,姑奶奶她娘都沒見著。還亂搞什麼?你要相信我們的治安是安全的,不會有亂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