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勇氣(二)(1 / 1)

“讓讓!”她擠了擠杜洋,坐了下來,然後放下果袋,翻出一盒草莓,拆開,自取一顆,甜,好甜!再把盒子遞到簡愛與杜洋麵前。簡愛也愛吃草莓,她不客氣地挑了一顆長得特別俊的。杜洋斜著眼珠子盯著那盒鮮豔欲滴的紅通通的果子,舉棋不定地要拿不拿,好不容易拈了一顆,又遲疑著要吃不吃,好不容易才放進嘴裏。“媽呀,吃得這麼痛苦,別糟蹋啊!”陳永定認為他在作孽。三人坐在那裏,不言不語地吃著草莓,陳永定拆了一盒又一盒,簡愛與杜洋倆人加起來都沒她吃得快吃得多。“小心尿變紅。”杜洋忽然冒了一句話。“誰廖變洪?”風太大,陳永定沒聽清。“我說你,吃這麼狂,小心尿液變成草莓紅。”“惡心!”雖覺是無稽之談,但“一說曹操曹操就到”原來不單單指人,三急也同樣受用。陳永定站起來拍拍屁股,說去上廁所。剩下簡愛與杜洋,她便說道:“杜洋,你這樣子讓我害怕。”“害怕什麼?”他不解。“我要跟丈夫離婚。”在簡愛看來,杜洋剛才的表現就像電視裏雜誌裏談到的典型離婚家庭個案的孩子,對父母抱怨,不理解不接受,患有童年陰影,缺愛。杜洋一聽,笑了,“你這是取經嗎?”“是的。”簡愛大方承認。杜洋低沉地“哼”了一聲,“兩碼事。”他拿著拐杖往草地捅了捅,“他們離婚跟我生氣,是兩碼事。”簡愛聽著,不插話。“你是沒見過,他倆吵架的時候都長什麼樣。他們說要離婚時,我比他倆還高興,終於解//放,終於解脫。”“起初她還經常跟我們聯係。聽說她去了阿省,又跑了曼省,還待過新省,滿加拿大跑。可能因為這樣,聯係就越來越少。”“後來她回大溫了,可聯係卻多不起來。”就像初春化了的雪,即便夏秋不長,新的一個冬天來臨之際,那雪水也早已幹涸,無法再凝固。“我不懂,上班的人都有假期,她就一天假期都沒有?”杜洋拍拍自己的腿,“除了出生,這是我第二次住院,她卻姍姍來遲,等著誰抬八人大轎去接一樣。我不是石頭爆出來的,難道你認為,我連生氣的資格都沒有?她這樣,不如索性別來,捏一個漂亮的借口,待我下次住院,還有些盼頭。”“別胡說了。”簡愛接話,“我不懂安慰人,但同樣是母親,你母親並非不愛你們。”杜洋的生母挺麵善,不像為了成功就會六親不認不擇手段的女人。按杜琛說的話,她不過是想另辟出路,不願長戰廚房罷了。“那愛會是怎樣?”“......”簡愛頓了頓,邊想邊說:“我丈夫不同意離婚,若我堅持,我擔心他會跟我搶小迪的撫養權。到時候,萬一我失去小迪,又各種原因不能陪在她身邊的話......我依舊可以為了她去死。”杜洋一怔,然而一會過後,又有絲失望地說:“那是因為你沒放棄過孩子。可她,是她主動放棄我們。家門一直大敞,我爸沒攔過她,她卻一個人遠走高飛,瀟灑自在。”簡愛失笑,歎氣道:“哪來瀟灑自在?這裏是加拿大,不是中國,沒有永遠是港灣的娘家,沒有十幾、幾十年的摯友。她當初若抱著打拚的心,又怎能周全地照顧你們?你說,她再嫁容易,還是琛哥再娶容易?那時候,你若跟著她,會是風餐露宿,抑或像留在琛哥身邊的高床軟枕?”“她跑阿省跑曼省跑新省,難道你不知道那些地方的條件,相比起大溫,艱苦許多嗎?再者,她跟你們訴過苦沒?她哪天被人歧視了,哪天被人打劫了,哪天受傷了?你覺得她自由,不用柴米油鹽,看起來光鮮,好像一切輕而易舉,你覺得可能嗎?她離開了你們幾年,就在外麵吃苦了幾年,你自己算算。別隻羨慕賊吃肉,無視賊挨打。”“你怨她不主動聯係你,那你主動聯係過她嗎?你怨她,也許她也怨你呢。她來醫院來晚了,但誰知道她是不是特意在你出院這天才來,然後打算陪你們回家,看看你們住的地方,再話話家常,重拾溫馨?甚至帶你們出去吃喝一頓,好好敬酒,感激一番杜嫂?你耍脾氣,扭頭一走,就什麼計劃都打破了。”“一個人移民的勇氣,離婚的勇氣,離開的勇氣,拚搏的勇氣。”簡愛看向杜洋,“有這樣一個充滿勇氣的母親,你應該驕傲,也該秉承良好的基因,有寬恕的勇氣。”她自問比不上杜洋生母的魄力。前所未有地說過這麼多話,簡愛覺得渴了,便拿起陳永定放下的草莓盒,邊吃邊問:“我是不是很嘮叨?像說教?”久久不語的杜洋側過頭,瞧著她,坦白地說:“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