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曾國藩用才之道

一、廣結賢才

曾國藩深懂英才是製勝的根本……

在兩軍對壘的十二年中,湘軍起先不過兩三萬人,由小到大,由弱轉強,直至勝利;太平軍則勃然興起,雄師百萬,卻逐漸由強轉弱,直到失敗。是否由於武器懸殊?否。雙方武器基本上是相當,運輸工具,太平軍占優勢。是不是由於戰略戰術上的得失?統觀全局,應該說,雙方在戰略戰術上都有得意之筆,也有失誤之處。涉及麵很大,非三言兩語能說清楚。然而,有一點很清楚,在強弱轉化的過程中,雙方在“人”這個因素出,出現了明顯的變化和反差。從廣西出發時,洪秀全周圍有東、南、西、北王和翼王,猛將如雲,士氣高漲。但是,一場內訌,死的死,走的走,元老喪失殆盡,不得不起用陳玉成、李秀成等第二代將領。洪秀全本人深居宮闈,疑神疑鬼,“俱信天靈,詔言有天不有人”,即使對他不能不依靠的李秀成等人,也“信任不專”,時常掣肘,重用他的老兄洪仁發、洪仁達,以致“人心改變,政事不一,各有一心”,奸佞之人發達炫耀,而英明賢達之士卻四處散避,各方豪傑都不投門下,因而有今天的失敗。與太平軍相反,曾國藩起事於湖南時,不斷受到湖南巡撫以下官員的嘲諷、排擠與打擊,好友劉蓉在辦團練一事上與他若即若離,好友郭嵩燾兄弟並不應召,握有兵權的王鑫時與他發生齟齬,後來在江西,當地的軍政大吏也很有些與他過不去,使曾國藩常常有形孤影單之感。但是,發展到鹹豐末年、同治初年,曾國藩周圍,團結著大批良將謀士,胡林翼、李續賓兄弟、彭玉麟、揚嶽斌、左宗棠、李鴻章、曾國荃、鮑超等人,都手握符篆,威震一方。雖然他們與曾國藩都存在這樣那樣的矛盾,但在攻打太平洋軍這一點上,曾國藩基本上能號令如一。他們的步調基本上是一致的。一個“失人才”,一個“得人才”,太平軍與湘軍在同治元年前後已形成鮮明的對比。曾國藩說:“製勝之根本,實在於人而不在物。”真乃入木三分之論。

鹹豐十年(1860年)冬,因侵略者侵占北京,鹹豐帝避走灤陽熱河行宮,朝廷上下乃有遷都之說。京官具奏者甚多,湖北、河南、山西諸省疆臣也紛紛陳奏,眾口一聲,以為遷都乃當時第一良策。唯曾國藩稱,“中興在乎得人,不在乎得地。漢遷許都而亡,晉遷金陵而存。拓拔遷雲中而興,遷洛陽而衰。唐明皇、德宗再遷而皆振,僖宗、昭宗再遷而遂滅。宋遷臨安而盛昌,金遷蔡州而淪胥。隻要有憂思勤勉之君,賢勞之臣,遷亦可保,不遷亦可保;無其君,無其臣,遷亦可危,不遷亦可危。我觀察曆史世事的變化,覺得除了求得人才之外,沒有任何其他的東西可資憑借。”

曾國藩長沙求學時,與郭嵩燾、劉蓉深交。做京官後,廣交朋友,以文會友,他除了師理學事名家唐鏡海、倭艮峰外,他如吳竹如、竇蘭泉、馮樹堂、吳子序、邵惠西等友人,皆成他幕府重要人物。也有些人慕名而來主動與曾國藩結交。他記載道:“又有王少鶴、朱謙甫、吳莘佘、龐作人。此四君者,皆聞予名而先來拜。雖所造有深淺,要皆有誌之士,不甘居於庸碌者也。”湘軍的重要將領江忠源及文士吳敏樹也是這時在京城結識的。他在禮部複試時,因欣賞“花落春仍在”的詩句而識拔了俞樾,又在朝考閱卷時看中了陳士傑。後來,他們對曾國藩的“事業”都有很大的幫助,特別是陳士傑。曾國藩交遊的目的很明確,希望讓友人指出自己的缺點。他說:“有師友的扶持鼓勵,即使懦夫亦能立誌。”

所以,他後來向朋友和兄弟們反複說明:“國家因為獲得人才而強盛。人才存在才能政通人和。想要自強,必須以修明政事,謀求賢才為緊要任務”;“治世之道,專以致賢、養民為本”;“國家大計,首重留心人才”。世上一切事情都是人幹出來的,壞事如此,此事亦複如是。古人說:“能當一人而天下取,失當一人而社稷危。”曾國藩是深知這個道理的,因而在人才問題上深具曆史的卓識與戰略的眼光。他對人才的廣泛搜羅和耐心陶鑄,是能夠成功“事業”的一個重要原因。這早已是人們的共識。後來,薛福成評述道:“自昔多事之秋,無不以賢才之從寡,判功效之廣狹。曾國藩知人之鑒,超軼古今。或邂逅於風塵之中,一見以為偉器;或物色於形跡之表,確然許為異材。平日持議,常謂天至大,事變至殷,決非一手一足之所能維持。故其振拔幽滯,宏獎人傑,尤屬不遺餘力。”《清史稿》評論曾國藩道:“至功成名立,汲汲以薦舉人才為己任,封疆大臣軍營統帥遍布全國。以人事君,皆能不負所知。”石達開也曾稱讚曾國藩“雖不以善戰名,而能識拔賢將,規畫精嚴,無間可尋。大帥如此,實起事以來所未覯也。”

二、廣搜人才

成名標甚好,侍辦船全靠此人,陳鑒源來衡一見,其人有血性,且能耐勞也。惟渠言在耒甚賠累,有不願久居之意,想已稟知尊處。嘉禾任令,同僚及紳民皆言其是一好官。侍未經見過。閣下更一詢訪此失守之案,是否宜斟酌保全之?

——《曾文正公全集》

【釋解】

成名標這人很好,我辦理造船一事完全依靠這個人,陳鑒源來衡州時見過一麵,他這個人有熱血膽氣,並且能夠吃苦耐勞。隻是他說在耒陽做事很不劃算,流露出不願久留的意思,估計已告知了你。嘉禾縣的任縣令,同僚及鄉紳百姓都說他是一個好官。我沒有見過他。你再次詢問查訪一下這次嘉禾失守的案情,是否應該斟酌情況保全他?

嘉禾任令,細查是一好官,尊處奏嘉禾案,務思所以保全之。此際時事極艱,凡是好官,雖有案亦當曲全;若是劣員,則不足顧惜耳。

——《曾文正公全集》

【釋解】

嘉禾的任縣令,仔細調查後發現是一個好官。您上秦查辦有關嘉禾失守的案件時,一定要設法保全他。眼下形勢非常艱難,凡是好官員,雖有罪案對他們也應該設法保全;如果是壞官員,就不值顧惜了。

總攬大綱之人,擬請伯符、蓮舫、筱泉三人。筱泉精細圓適,其從國藩也極久,其為國藩謀也極忠,往年餘擬專摺保之。曾為羅忠節兩次言之,忠節亦極力讚成。厥後因循不果行。國藩之保舉稍吝,不過局度較隘。至於次青、筱泉之不得優保,畢金科之不成功名,則國藩實有蔽賢之谘。中夜以思,如何可贖?今畢金科則長已矣!次青、筱泉二人,萬乞閣下大力設法優保,或留鄂外用。以私言之,則國藩內有補於歉衷,外有益於報銷;以公言之,則二子存心愛民,必不裨於吏法,必有讚於高深。務乞留意承允。

——《曾文正公全集》

【釋解】

負責全局工作的人,我打算請伯符、蓮舫、筱泉三人出任。筱泉辦事精細靈活。他在跟隨我的時間上可謂長久,他在為我謀劃上可謂忠誠,前些年我曾專門寫了一份奏折保舉他,另向羅澤南兩次提到他,澤南也極力讚成。奏折遞交後,有關部門硬要按成規卡他,未能如願以償。我在保舉人才上稍嫌吝嗇,不過是眼界較為狹隘罷了。至於說到次青、筱泉未能從優保舉,畢金科未能成就功名,這就實實在在是我有遮蔽賢才的罪責了。夜半自思,如何才可以彌補我的這一罪過呢?如今畢金科已經離世,追悔莫及。次青、筱泉二位人才,萬望您大力設法向朝廷從優保舉,或者在湖北為他們謀一職位留用。從個人感情方麵而言,這樣方可使我既在內心上補償歉疚之意,又對他們做了些有益前途發展的事;從國家利益方麵,這兩個人確有愛民之心,必定能為地方管理做出成績,必定能為國家的長遠發展提出計策。懇請您留意此事,答應此事。

曾國藩十分重視人才問題。他認為“國家之強,以得人為強”。並說:善於審視國運的人,“觀賢者在位,則卜其將興;見冗員浮雜,則知其將替。”觀察軍事也應如此。他將人才問題提到了關係國家興衰的高度,把選拔、培養人才作為挽救晚清王朝統治危機的重要措施。

曾國藩認為,導致晚清社會危機的原因主要在於吏治的敗壞,而吏治的敗壞又是由於人才的缺乏。鹹豐元年(1851年)他在給友人胡大任的信中說:“二千裏中幾無一尺淨土。推尋本原,何嚐不是有司虐用其民,魚肉日久,激而不複反顧。蓋大吏之泄泄於上,而一切廢置不問,已非一朝一夕。”太平天國起義後,曾國藩把治軍與吏治並重,說:“細察今日局勢,若不從吏治人心上痛下工夫,滌腸蕩胃,斷無挽回之理。”因此,曾國藩在戰爭期間每控製一個地區就治理一個地區,整頓吏治,恢複地方政權,力求把它建設成籌餉基地。鹹豐十年(1860年),他在給左宗棠的信中,希望左能夠選擇賢才,一同前來,“安危得失均係於此。”他還舉例說,湖北省城三次克複後,地方凋敝,與今日安慶相同,但因胡林翼羅致人才,多方培養,不數年間吏治漸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