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後,你跟母妃拜完月亮又拜土地,弄兒不懂—“弄兒童言稚語,甚是可愛,倒是委屈了一旁做見證人的男子漢陳玖了。
“我說,你這小家夥亂說啥呢,隻有新郎官跟新娘子才拜天地,你的母後跟母妃正在結義呢,哪裏是你說的那回事。”陳玖好似玩這弄兒的雙丫發髻,也沒顧著弄兒的眼中散出小惡魔的光芒。
然而,翎彩跟蘇景結義之後,卻也是一派祥和,大家甚至都忘記了來時的目的,不但從紫蘇庭移至了宸殿的中宮賞月喝酒,也算詠了幾首酸了吧唧的前人詩詞助助興。
而翎彩幾杯下肚,全然沒有什麼感覺,這果酒果然跟後世的飲料很像,且不說發酵的程度趕不上三十六度的杏林春,就是頭也不過是微微發暈的感覺,所以她此刻也還算清醒地說。
“我記得陳玖你在門口的時候說,有事要交待蘇景姐姐,可是你現在竟是隻顧著喝酒,也忘記了說正事。”翎彩道,手中的酒壺裏的果酒已灑了大半。
“什麼事?”蘇景已換下了那套隻適合打獵而不適合赴宴的胡服,“莫不是你們有什麼悄悄話是我不能聽的吧,還是翎彩你喝醉了在這說胡話呢?”她戲謔道,要在大明宮與自己臭味相投的妃嬪簡直就是妄想,再說結義是明若提醒的,她與公孫明若自小長大的恩情自是不用言說,所以她也就敞開心扉,與翎彩交好,在宮中,有一個說話的人總是好的。
“你瞧我這個腦子,竟是把要事給忘記了。”陳玖從不愚鈍,也許是許久沒有如此放鬆心情了吧,家中的商事實在瑣碎,卻事無巨細需他上下打點,總歸是有些疲懶的。“你這裏也許會有那不可接近的鳩鳥,那種鳥身帶奇毒,若是遇見,切莫喂食也不要驅趕,隻是將那一片的樹木用上好的樟木取代,它們下次就不會再來了。”
“陳玖,謝謝了。”蘇景真心說道,卻也另外提了一句,“你采辦宮中貨物也有六年了,今個兒終是聽見你將要大喜的事情了,你可要好好珍惜啊!”
翎彩本來頭有些暈暈地錯覺,卻是被蘇景這一聲恭喜給喚了回來,她口不對心道,“我也恭喜你,陳玖,若是成親了,記得帶新娘來宮中玩,我的帝江殿空曠,也甚是清涼。”
“家父年邁,對我的事確是大發雷霆過,你們既是恭喜我,我當然要好好領受了。”陳玖態度從不是那性子冷的男人,他的熱心有時候也讓翎彩覺得不安,他的默許也讓翎彩覺得不肯,他的不拒絕也讓翎彩覺得不甘。
夜色微涼,弄兒早早被雨珊和明若帶了下去,剩下的三人圍著文火煮酒的小爐一夜無眠,就像許久不見的朋友,從西漢之風聊到三國稱雄。
翎彩前世因為父親的緣故,對喜愛的曹操的父親甚是不解,卻不料看似文弱的陳玖也很敬佩曹操的英雄氣概,他說,曹操雖生性多疑,卻有著末世梟雄獨擋一麵的真性情,他為蔡文姬作的詞,為世人景仰,他的寧我負天下人,天下人不可負我,為後世人所感慨。
蘇景偶爾也能插上幾句話,翎彩卻是不願意插話,她就這般靜靜的聽著,好似那已去世的父親就在眼前一般,這般自信非常人所有,她所愛慕的就是這樣的男兒吧。而那在含元殿內喜好裝病的皇帝,才不是她心中所念之人。
帶著這一份淡淡地愁思,伴著醉意嫋嫋的輕煙,翎彩的頭已然枕在了那滔滔不覺得地男兒腿上。
“她睡著了。”蘇景的手抬起的時候,輕聲言道。
“嗯,你也去睡吧。”陳玖的腿一直保持著不動,蘇景卻已起身,很自然地朝自己的寢宮走去,她隻是很平靜地又看了眼發絲有些淩亂的翎彩,就再沒回頭地離開了這裏。
對於已相識六年的陳玖,她哪裏又會不識得他的為人。皇後跟他在一起獨處,她一點也不會擔心,兩人若是有事,早在很多年前就有事了。
隻是那次城門事件之後,陳玖來宮中的次數確實少了些,可是從來不踏入帝江殿的習慣卻是從未改變過。
蘇景想到此,腳步竟是沒有停頓,反而走的更加自在一些,從來,人對於自己仰慕而渴求地事物,都是趨之若鶩的,可是陳玖反倒不是這樣的人,他隻是對於喜歡而沒有把握的事情是絕不會做的。
以前不會,現在亦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