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彩連連點頭,李漼竟是沒有問她如何活了過來,也罷,就算問了,她也不知要如何回答。
活過來就是活過來了,哪有那麼多為什麼。
於是皇後娘娘頭戴麵紗與德貌並重的賢妃娘娘出現在帝江殿時,沿路的宮婢太監無不唏噓驚歎的,唏噓這皇後何時有了模仿胡人舞娘裝扮的嗜好,驚歎這從不主事爭寵的賢妃竟然跟皇後混在了一起。
而公孫明若奉旨在帝江殿恭候翎彩之時,也是看見了一旁隨駕的蘇景,她的臉色明顯升起了一道紅暈,當然這是因為失言而羞愧的紅暈。
翎彩的麵紗被摘下的時候,下巴的傷疤也就不能掩飾了。
那一段凶險萬分的遭遇在用過晚膳之後,被翎彩輕描淡寫地帶過,公孫明若候在一邊聽得麵紅耳赤,她竟不知自己擅自離開後,在皇後的身上竟是發生了如此大的變故。
“如此,我就被皇帝救下來了,太後娘娘貌似也瘋了,那逃走的秦道更是不需多說,你還想知道什麼?”翎彩淡淡說道,蘇景在一旁沒有言聲,隻是手中茶碗裏的茉莉花已開的嬌豔欲滴,與公孫明若蒼白的麵色想比,竟是不差分毫。
“娘娘,明若知錯!”明若心意已決說道,”奴婢請娘娘責罰。“
“你錯在何處?”翎彩道。
“明若不該擅離職守,在娘娘最需要奴婢的時候沒在娘娘身前。”明若眼中有些濕潤,她知道自己怕是在帝江殿的時間不夠了。
“你確實有錯。”翎彩突然站起身,很平靜的說道,“可是卻不是你無故離開,而是我如此信你,可是你卻是陛下監視我的眼線。”
“娘娘!”明若自知這次生死之變,定是讓翎彩明白了她的真實身份,但是她還想辯解,她不想就這麼的恨死宮中。“請娘娘恕罪,陛下也是憂心娘娘,愛護娘娘,才命明若這樣做的!”
“所以什麼也不要說了吧,我稍後會跟陛下請示準你出宮,貶黜江淮,從父業。”翎彩最後言了一句,似是看見了賢妃露出一個讚許的微笑,當一後一妃被眾宮婢簇擁著移至帝江殿正宮時,用膳的小亭獨留著神思依舊恍惚的公孫明若。
她明明是背叛主人的一方,為何翎彩要借此幫自己。
她如此不堪,為何值得令狐翎彩真心相護。悔恨的淚水自眼窩深處向外湧出,也許用點力它就不會繼續流出,然而翎彩說出來的話就如潑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來了。
“翎彩,你這樣做可是真心。”蘇景小心翼翼跟在翎彩身後,她的言語輕柔,卻也直言不諱。
“我若說是假意,你可信?”翎彩對待相熟的人就是愛用反語,甚至是越親近的人越識得她頑皮的一麵。
“不信,你犯不著為一個宮女觸犯宮中禁令。誰都知道皇後一諾千金,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高位又豈是誰都能坐穩的,我如此問,你若是多心,隻能說你還不了解我。”蘇景淡淡答道,一葉柳眉時而上挑時而微蹙,那小認真的模樣讓翎彩看了也覺得動容。
“明若也隻是一個無辜的棋子,隻是她與半夢相比,心計還是少了許多,既是我發現了她的秘密,還不如順水推舟送她從這裏出去,要知道,大明宮從來就不是你我想象中的那般繁華,你說,對不?”翎彩感慨道,她的心思但願明若能懂。
“隻是怕她正如你所說心思簡單,而不能明白你真正的苦心。”蘇景終是說了一句,翎彩也就笑笑,不再多言。
可是即便是麵前的賢妃蘇景,又如何能知道自己的真心想法呢。通過這次真正的生離死別,她從那具海冰棺中走出的時候,她就真正的明白,什麼才是真正危急四伏的後宮,什麼才是錯殺萬人而不放一人的狠辣之心。
她今日與其說放過公孫明若,不如說最後一次放過她自己的心。因為,她如此再坐視不理,她終是要被這宮中的女子一個一個吃幹抹淨。
殘華宮的酈曲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麼,沒有人在意她是否真的瘋了,隻要她不再受皇帝的寵幸,那麼她瘋沒瘋都不會有人關心之至了。
你有心善待他人,他人卻無心待你。
當日一顆南海夜明珠,竟是給了太後足夠賜死她的理由。而給她夜明珠的晁曉筠卻是依舊在她的雲鸞殿獨善其身,沒有受到此次風波的任何傷害,甚至連皇帝都沒有去懷疑送夜明珠給她的女子。
於是,一個自她腦海中油然而生的念頭,魏晉南北朝喜好男風的前車之鑒,就休怪她令狐翎彩怪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