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惜茱退下,屋外灑掃聲音襯得屋內愈發寂靜了。
沈榮錦抱著湯婆子走出了門外。
下人見到紛紛行禮,“大小姐。”
待榮錦點頭後,眾人又各自掃去。
一下人漸漸掃到榮錦跟前,看到青麵軟緞的繡花鞋,抬眼便見沈榮錦清冷的側臉,繼而小聲行禮道:“大小姐。”
沈榮錦換了個手勢抱湯婆子,問:“方才你一直灑掃著?”
那下人有些不明所以,手抓著掃帚柄,如實答道:“惜宣吩咐之後,奴婢便來這裏灑掃了。”
“一直灑掃的廊道?”沈榮錦又接著問。
“是。”下人小聲地答道。
沈榮錦點點頭,“我瞧著院子那處布置有些不太妥當,海棠那樣明豔好看的花和玉蘭放在一起,卻隻有豔俗之感了,你方才可瞧見是誰在那兒?”
豔俗嗎?
可是她怎麼覺得清麗素皖的玉蘭,嬌麗明媚的海棠交相輝映,一紅一白很是好看......許自己也是個俗人罷,所以才覺得這樣放著好看......況大小姐才是這屋子的主子,大小姐覺得如何好看就怎麼擺......
那下人想想,很快就把心思收斂起來,回道:“方才是小妁在那兒,大小姐要奴婢去找小妁嗎?”
沈榮錦搖搖頭,卻畫蛇添足地複問:“沒旁人了?”
那下人本是點頭,似想起什麼又搖頭,“方才奴婢見惜茱在那兒待了有一陣子......不過沒隔多久,惜茱便又回房中了。”
問到此處,沈榮錦才心滿意足地吩咐那下人繼續灑掃。
那下人著實覺得有些奇怪。
大小姐既然覺得院子裏的花擺放不稱心意,何不叫來小妁,即便是叫自己去重新將玉蘭和海棠重新放過也不是不可的.......可是一席問話下來,大小姐仿佛問了許多,卻又感覺沒問到實處.......
那下人搖搖頭......都說女人心海底針,這大小姐也是女子,心思也是別無二致,主人做什麼事,想什麼,她做下人的還是莫要多想才是。
如此,那下人拿著掃帚又細細灑掃起廊道來。
.......
沈府格局大而氣派,但細論各處,景色卻是精致靈巧,各有不同。
高賢坐在東廂房,麵前的刺繡屏風貴而秀氣,窗外依傍而栽的梧桐卻巍峨屹立,肥厚壯大的樹葉將窗戶裏的天空遮蓋得一絲不透。
他手邊的茶隨著盛上來的時辰,慢慢沒了溫度,隻有杯沿邊殘留的霧珠還彰示著曾經的滾沸。
聽到腳步聲,高賢抬眼便瞧到寶藍底菖菖蒲紋杭綢直裰的沈謄昱隨著下人至於屋內,立馬起身作禮道:“沈老爺!”
高賢其實和高老太太長得不像,隻有仔細瞧了眉目才能看出一兩分高氏的模子,所以因此高賢這麼眨眼看來,眉清目朗,雖不十分俊秀風流,但勝在自小受詩書之教,所以舉手投足間流露出的氣質倒還是儒雅文致的。
所以沈謄昱寥寥一見,雖談不上欣喜,卻也是存了幾分好感的......嘴角嗜了幾分笑道:“賢侄怎想著來了?你今個兒來得有些突然,所以下人伺候大抵有些不周到的地方。”
這便是沈謄昱待人接物的方法,即便是小輩也不端著長輩的架子,所以特別讓人打從心底敬佩。
高賢赧赫地道:“沈老爺實在是客氣了。”
說著他從懷中抽出一道帖子,又道:“其實賢侄來得也不算突然,因著表姑母久未歸回,家中實在掛念著急,前日又收到表姑的書信一封,提及表姑母病榻一事,實為想念賢侄,所以賢侄才貿然來訪。”
蔡奕俯身上前將高賢手中的拜帖遞到了沈謄昱麵前。
沈謄昱並未當麵拆開,隻是讓蔡奕將帖子收著,然後道:“即是如此,那也莫要耽擱讓高老夫人多想念你一刻才是,隨我一同前去含翠館罷。”
語氣較方才多了些淡漠,高賢心中略有納罕,不過還是依禮起身道:“多謝沈老爺。”
沈謄昱點點頭,轉頭又對蔡奕吩咐道:“好歹是賢侄兒來訪,做表妹們的也應出來謁見謁見才是,你且著下人各去町榭閣和芷萱樓,叫上錦姐兒和妍姐兒過來。”
高賢聽著心中微微一動,想到方才在院子匆匆瞥過的那一眼,不由得耳根有些泛紅。
不過沈謄昱並沒發覺。
領命退下的蔡奕也沒見著。
仿佛高賢處在自我一隅裏,他的那些心思像春天又像秋天裏的紫藤,沉沉的開著,又淺淺的掩埋.......
等到蔡奕拿著帖子退下後,沈謄昱這才帶著高賢,拐拐彎彎去了含翠館。
含翠館的高老太太其實早就得了前院子下人傳來的消息,所以早早就讓庖廚的下人備好了高賢愛吃的點心和膳肴,就連什麼樣的茶水,和什麼樣的香,高老太太都準備好了的,現下隻等著高賢到含翠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