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在高三最後的暑假,很多懵懂的少年會真正長大,長大成一個成熟的大人。我原來並不明白那究竟是什麼意思,現在我卻有些明白了。
長大或許就是這麼一回事吧,內心變得比以前沉重,軟弱的人變得沉默,強大的人變得耀眼,然而不管如何變化,或許在內心深處,都藏著一抹不想去觸碰的暗色。
回到家的時候,爸爸媽媽提前回來了,媽媽準備了一桌飯菜,一家人總算有機會在一起吃頓飯了。
在我的印象中,爸爸媽媽總是忙個不停,後來我稍微大了一些,就試著幫媽媽做一些簡單的事,總想著媽媽快點兒做完手裏的工作,或許就有時間多陪陪我了。
再後來就有了唐瑞澤,於是大部分時間都是他陪著我吃飯、看書,和他聊天總是很輕鬆,人生中第一次,無論我說什麼都會有人回應我。
吃完了晚飯,我將東西都收拾好了,這時候媽媽抱著一個大大的紙盒子進來,她將盒子丟在我床上:“這是考第一名的獎勵。”
“哦,還有這種獎勵嗎?”我撲過去打開紙盒子,裏麵是一台筆記本電腦,“考不到第一名才該有獎勵吧。這樣真的好嗎?買這麼貴的筆記本給我,這個不是市麵上在售的筆記本吧?”
“是研究所裏批量購買的,處理器很棒,這個給你,也是為了在我忙不過來的時候讓你幫我工作。”媽媽很壞心眼兒地說道,“反正大學的課程對你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尤其是金融係,你的時間應該非常多。”
“喂!”我抗議道,“這樣我哪裏還有時間去感受大學生活?”
“這是你自己的事情,自己的時間要自己安排哦。”媽媽說完就出了我的房間,我坐在床上看著眼前的筆記本電腦。
算了,偶爾幫幫忙也並不壞,畢竟我不討厭頭頂的那片天空嘛。說是不討厭,其實是有些喜歡的。
隻是因為舒海寧的緣故,每次仰望星空,心裏總會隱隱作痛,心情會變得很沉重,以至於呼吸都會覺得很費勁。
我在逃避頭頂的星空,因為我不想再有那種感覺了。
我和唐瑞澤是在第二天的下午回到青鹿的,我明天就要去大學報到,不過唐瑞澤和我並不是同一天開學,他距離開學還有一個星期的時間。
大學一開始當然是軍訓,軍訓期間是強製住校的,軍訓結束之後,我就可以每天都回家了。
而且在暑假期間,大學到海邊的地鐵終於通車了。
收拾了這幾天要換洗的衣服,原本以為沒多少東西,可是把所有要帶的東西都收拾進去,竟然裝滿了一個二十寸的行李箱。
我原本不打算帶筆記本過去,因為又重又大,可是媽媽特地打電話回來,讓我一定要帶上筆記本電腦,還有手機也必須帶在身邊。最重要的是不能忘記給手機充電,要讓她隨時能夠聯係上我。
因為就在這幾天,頭頂的那片廣袤無垠的宇宙中,將要發生一場盛大的天文奇觀。這種時候,天文學家永遠是最忙碌的,媽媽也不例外。
沒辦法,我隻好把筆記本電腦也塞進了箱子裏。
我收拾好了一切,奶奶就在樓下喊我下去一趟。
我以為是奶奶有事找我,下了樓才發現找我的並不是奶奶,而是花月眠。
我很意外,花月眠來找我是為了什麼?在明知道我很討厭她的情況下,還要跑過來給她和我添堵,她是傻瓜嗎?
“雲雀,我有話想要對你說。”她站起來,對站在樓梯上打算無視她直接上樓的我說道,“很重要的話,有關海寧的,我希望你聽一聽。”
05
五分鍾後,我和花月眠站在了我家大門外。
明明應該轉身走掉的,明明應該無視有關舒海寧的事情的,我卻不受控製地跟著花月眠走了出來。
“有什麼話直接說吧,我不喜歡拐彎抹角。”我靠著鐵藝大門,沉聲道。
花月眠似乎在糾結著什麼,好一會兒都不說話,就在我不耐煩想走的時候,她終於開了口:“雲雀,你對舒海寧是怎麼想的呢?”
“童年的玩伴,就這樣。”我淡淡地答道。
“除了這個,沒有其他嗎?雲雀,你是不是很在意海寧?”
是不是女生的心思總是比較細膩,所以她覺察到了我的心情嗎?
是這樣的話,那就沒有辦法了!
“雖然我到現在還是有些不明白那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但是我覺得我應該是喜歡他的。”我直截了當地說道,“花月眠,你已經和舒海寧在一起了吧?你放心,隻要你們還在一起,我就什麼也不會說,而且舒海寧也說過,他的身邊已經沒有我的位置了。”
花月眠的眼神顫了顫,像是有些意外:“為什麼你會覺得我和海寧在一起了……啊,是那天嗎?你看到了啊?”
“是啊,我看到了。”我無比坦蕩地看著她的眼睛,“我看到你吻了他,所以就是這麼一回事吧!那種事,不和喜歡的人是做不出來的。”
花月眠的身體僵硬了一下,而後又很快放鬆,她低下頭不敢直視我的眼睛:“所以你一定不會搶走他的,是嗎?”
“你來就是為了和我說這些無聊的話嗎?”我皺起眉頭問道,“停止這種無聊的牽製吧!我說了,隻要他還和你在一起,我就什麼也不會說,而且也不打算說。這樣你安心了嗎?”
“對不起,雲雀,我或許真的做了很多傷害你的事情,以前我都是無心的,但是這一次,請原諒我好嗎?我真的很喜歡海寧,雖然我這麼說有些過分,但是我真的不想失去他。”她的聲音有些顫抖,看得出來她在逞強,“可不可以答應我一個任性的請求?可不可以請你和海寧保持距離?”
“你真的很讓人惡心。”我冷冷地說道,“你和舒海寧怎麼樣是你的事情,跑來和我說這些是想幹什麼?我好像還沒有原諒你吧,我現在仍然很討厭你。你剛剛說的這些話,讓我覺得不原諒你是對的,你太小看我了,也太小看舒海寧了。他為了你,連朋友都沒有和我做。你說這種話,就好像我和舒海寧之間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一樣。花月眠,我不喜歡玩人前一套人後一套,一切陰暗的東西我都不喜歡。”
“為什麼不能讓自己陽光一點兒?”我實在忍不住了,“你對我說這些話有什麼意義?你真的太讓人惡心了,就這樣!”
她張了張嘴,像是想要說什麼,然而最後她什麼都沒有說。
我轉身往回走,心中很是悵然。
說什麼讓我和舒海寧保持距離,她是腦袋有洞嗎?馬上就要開學了,她和舒海寧會去同一所大學念書,而我會留在這裏,我和舒海寧哪裏還會再遇見?
她在擔心什麼呢?
完全沒有必要擔心吧,雖然我不知道舒海寧喜歡花月眠什麼,但他為了她而拒絕我的靠近,將一切有可能對她造成傷害的因素早一步扼殺在搖籃裏。
就衝這一點,舒海寧一定是很喜歡花月眠的吧!
真煩啊,為什麼要讓我再去想有關舒海寧和花月眠的事情?
這一夜我睡得很不安穩,斷斷續續做著夢。
夢境裏的我孤零零地站在海邊,仿佛天與地之間隻剩下了我一個人。
那種感覺真的好糟糕,早上醒來,我的眼角還掛著眼淚。
匆匆忙忙洗漱完畢,換上一套衣服,將頭發梳理整齊,我下了樓,吃過了早飯,和奶奶說了一聲,就拖著行李箱出門了。
海邊的地鐵口,距離之前坐公交車的地方不遠,步行過去要十五分鍾的樣子。
朝陽落在臉上,帶給人一種朝氣蓬勃的感覺。到了地鐵口,過安檢的時候,我彎腰去拎行李箱。
箱子還真是重啊!這種時候我有些後悔,沒把唐瑞澤喊起來送我過來,要把這麼重的行李箱放到有我腰那麼高的傳送帶上,還是有點兒難度的。
正在我打算把箱子放下去的時候,一隻手牢牢抓住了箱子的把手。接著,那隻對我來說重得跟石頭一樣的箱子,很輕鬆地就被那隻手提起來放在了傳送帶上。
“謝謝你啊!”我很感激地說了一聲,回過頭來想要看看是哪位助人為樂的雷鋒,然而當我看到舒海寧那張熟悉的臉時,笑容一瞬間僵在了臉上。
“不用謝。”他很從容淡定地將自己的箱子放了上去,“後麵的人還在排隊。”
“哦。”我瞬間回過神來,快步往前走了幾步,我的箱子已經從傳送帶上滑下來了。我將箱子的拉杆拔出來,拖著箱子往前走。
我有些搞不清楚狀況,舒海寧為什麼會在這裏,他也是來坐地鐵的,難道是去火車站嗎?有可能,因為今天是很多大學開學的日子,說不定舒海寧的學校也是今天開學。
不對啊,我回頭看了一眼,舒海寧是一個人來的,他不是和花月眠一所學校嗎?他在這裏,花月眠呢?
是先去了車站嗎?我這麼想著,買好了車票,拖著箱子朝著進站口走。
不管是怎麼樣,都和我沒有太大的關係吧。
索性不去想舒海寧的事情,我站在了候車線外等著地鐵進站。
車很快就來了,盡管是剛通車,但是因為海邊的人流量很大,所以人也很多。
我拖著箱子走進去,地鐵裏的座位都有人坐了,我拖著箱子找了一處還算安全的地方站好。
但是這時候舒海寧也走了進來。
“從剛剛開始,你就在故意無視我吧?”舒海寧站在我身邊,微微皺著眉頭問我。
我無語地看著他,明明說要當陌生人的,現在卻在問我這種問題。
“我以為我們不應該說話的。”我說道。
舒海寧沉默了一下,緩緩說道:“不當朋友,就連話也不能說嗎?”
心裏一陣懊惱,我很想衝他發火,但是想到今天可能是最後一次見他了,到嘴邊的話就隻能咽了下去:“說什麼呢,我不知道我們有什麼好說的,你是要去火車站嗎?”
“是嗎?原來我們之間無話可說啊!”他輕輕笑了一下,“也是,畢竟能夠聊的東西幾乎都不存在了。”
“嗯,能聊的那些已經不存在了。”已經被他否定了。
地鐵停靠的時候,車上終於有人下去了,是兩個連在一起的空位。我拖著箱子走過去坐下來,因為我要坐一個小時的地鐵,站著到學校,可是累得夠嗆。
舒海寧在我身邊坐下來,我小心地往邊上挪了挪,借此和他保持一定的距離。
“我是洪水猛獸嗎?”他見我往邊上挪,有些不滿地說道。
我懶得理他,把頭靠到椅背上,然後閉上眼睛,打算一路睡到學校——這是能夠停止和舒海寧聊天的最佳方法。
我喜歡這個人啊!
如果放任自己繼續和他說話,我害怕又會讓自己陷入心痛之中。
不可以喜歡他,所以不可以和他說話。
迷迷糊糊半睡之際,我反反複複地叮囑自己。真希望我一覺醒來,這個人已經不在了,那就不用和他說再見,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