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九 章(3 / 3)

而就在今夜,破天荒的第一遭,有人進了“東澱湖”周遭約二十裏禁區,外人。

這外人不隻一個,是兩個,這兩個外人不但進了天津船幫總舵所在的哲裏禁區,而且直抵天津部幫的總舵之前。天津船幫的總舵,是一座占地廣大的大宅院,在“東起潮”北,緊挨著“東澱湖”,背湖麵陸。這兩個外人,一個是郭懷,一個居然是海威堂的總管,通記的東家,有活財神之稱的官弼。郭懷仍是那瀟灑不失簡樸的一身,宮弼則是一身黑綢褲褂,手裏還提著長革囊。

沒有車,沒有馬,兩個人顯然是步行而來。

車馬是不是停在廿裏以外,那就不得而知了。

盡管是步行,廿裏的禁區內,陸上,有天津船幫的人行走,水上,有天津船幫的船隻來往。但卻沒人發現這兩個外人進來了廿甘裏禁區,甚至直抵總舵之前。

或許,天津船幫從不相信有人敢擅入禁區,事實上也的確從沒有過。

天津船幫的總舵所在,那座大宅院前,或坐或站的有幾個光著脊梁的漢,一個個不但壯,而且一個個剽悍。這幾個一見門口到了這麼兩個外人,坐著的霍然站起,站著的全傻了。

本難怪,從沒有過的事兒,這是哪個膽上長了毛,活膩了不怕死的。

就在這個時候,郭懷說了話:“往裏通報,京裏群義鏢局郭懷找來了!”

不見得是人名樹影,可是這當兒,天津船幫上下,已經沒有一個不知道群義鏢局郭懷的。

那幾個,臉上都變了色,站在最前頭的一個道:“怎麼說,你就是京裏群義鏢局兩個小娘兒們手下的郭懷?”郭懷一點頭道:“不錯。”

那一個扯著喉嚨叫了起來:“你真來了,你是活膩了,找死!”

他一步跨到,鬥大的拳頭,當胸猛搗。

郭懷道:“這哪是待客之道?”

話聲出口,右手已經輕易的落在那漢腕脈之上,那漢哼一聲,粗壯的身軀往下一矮。

“對你們,我可沒有這樣,即使是動了手,那也是先禮後兵,我教你點禮數,你站穩了!”郭懷的話聲再出口,那漢兩腿已離了地,身也飛了起來,先是往上飛,然後橫飛,斷線風箏似的,直向大門撞去。

那漢剛才那扯著喉嚨的一嚷嚷,已經驚動了遠近,往裏頭一擁跑出來十幾個,個個光著脊梁,露著一身結實的肌肉。

一個結實,十幾個結實加在一塊兒,實該結實得像座山。

奈何這座山經不起打橫飛來的那漢一撞,立即東倒西歪全躺下了。

隻這一手就夠了,門外的那幾個,躺下的那十幾個,嚷嚷著全退進去了。

隻有那漢還躺著,摔得不輕,一時站不起來了。

郭懷帶著宮弼進了大門,從那漢眼前過,那漢隻有眼睜睜的看著,能伸手他也不敢伸手了。好大的前院,好多的人,黑壓壓的一片,沒有一個不光著脊梁,也難怪,天氣熱嘛!再說走船玩兒命的,還怕光脊梁不好看?

郭懷帶著宮弼還沒往裏閉。

一個粗壯沉喝傳了過來:“閃開,讓我來會會他姓郭的。”

一個個的漢潮水似的退往兩旁,讓出了間一條路,順著這條路往裏看,兩三丈外站著七八個年壯漢。這七八個雖然沒光脊梁,可是一個個也都坦胸露杯,說好聽一點叫豪邁,說不好聽叫粗魯。就在這時候,一聲怪叫傳了過來:“宮老!”

一個黃臉黃胡壯漢跨步而出,一臉詫異的望著宮弼。

宮弼這才開口說了話:“五堂主,沒錯,是我,宮弼。”

這才是人名樹影,普天之下,尤其是北省,誰不知道宮弼這兩個字?

兩邊的,立時起了騷動,那七八個也都瞪大了眼。

黃臉黃胡壯漢詫聲道:“宮老怎麼跟這個姓郭的一塊兒”

宮弼道:“五堂主先不要問那麼多,聽我一句話,為了不傷人不傷和氣,請馬上帶我們麵見貴幫主。”這不是別人說話,是活財神說話。

黃險費胡壯漢遲疑了一下:“請等一等。”

他就要轉身。

適時一個話聲從後頭傳了過來:“幫主有令,請宮老跟來人後花廳相見。”

活財神說的話,就是不同。

黃臉黃胡壯漢立即側身擺手:“宮老,請!”

他請的是宮弼。

宮弼卻沒動,等到郭懷邁了步,宮弼才舉步跟上。

天津船幫的這些個,盡管個個是玩命鬥狠的,但個個走南闖北,也都是明眼人,宮弼這份所執的恭道禮,又把他們看怔了。

後院更大,燈火通明,藉著燈光看,沒有亭台樓村,不夠氣派不算美,但卻別有一番懾人氣勢。那石階高築的一座大花廳,就坐北麵南坐落在後院間。

進花廳,不見字畫,隻見一盞盞的大燈,把廳裏照耀得光同白晝。

靠裏,左右各五,十把靠背雕花太師椅,雁翅般排列。

靠裏,麵南,另有三張一字排列的太師椅,上頭都放著其色烏黑的皮墊。

常在海上討生活的,一眼就能看出,那是整張的虎鯊皮做的。

這時候,那三張大師椅最間一張前,已經站定了一個魁偉壯漢,正是海威堂開張宴上那位天津船幫的幫主。椅後,還站著兩名臉色冷肅,神情剽悍的提刀黑衣漢。

不用說,那是幫主的近身侍衛。

郭懷、宮弼,身後跟著那七八個,直趨近前。

魁偉壯漢抬了手:“宮老不但是稀客,而且今夜來得讓人詫異,請坐。”

宮弼沒動,也沒說話。

郭懷突然道:“我要見的是天津船幫的幫主,不是你。”

魁偉壯漢一聽,怔了怔道:“怎麼說”

郭懷道:“你不是幫主。”

魁偉壯漢勃然色變:“姓郭的,天津船幫要不是看宮老金麵”

宮弼說了話:“一堂主,你錯了,宮弼隻是不願見貴幫弟兄受到傷害。”

魁偉壯漢一怔:“宮老知道我”

宮弼道:“對資幫,我知道的不算少,我不但知道你隻是內一堂的堂主,而且還知道幫主姓海,雙名無極。”魁偉壯漢驚叫道:“宮老,你”

宮弼道:“普天之下,知道的人不多,可巧我就是那少數幾個人裏的一個,我既然知道,跟我同來的這位,自然也就知道了。”

魁偉壯漢還待再說。

突然,一個震人耳鼓,洪鍾也似的話聲,從廳後傳了進來:“一邊兒去,我見見這位名滿天下的活財神。”魁偉壯漢馬上一臉恭謹肅穆色,低頭躬身,連連後退,一直退到了那七八個身旁,那七八個也立即躬下了身。旋即,廳後踱進了三個人,三個人一前兩後,後頭兩個,也是兩個臉色冷肅,神情剽悍的提刀黑衣漢。前頭那個,不得了,身軀比那位一堂主更要魁偉,簡直半截鐵塔也似的,豹頭壞眼,繞腮虯髯,須發白裏泛灰,威猛之態,懾人已極。

他,大踏步走到間太師椅前,大馬金刀坐了下去。

那四個提刀黑衣漢,成一字的肅立椅後。

宮弼淡然道:“想當初,你在我麵前隻有站著的份兒,沒想到曾幾何時,我卻站在了你麵前,這可真是十年風水輪流轉啊!”

魁偉大漢聞言一怔,環目一凝:“你怎麼說”

話沒說完,他又一怔,站了起來道:“你”

宮弼道:“不認得了麼?我現在叫宮弼,當年,我叫宮天幹。”

魁偉大漢環目猛睜,霹靂大叫:“相爺,真是您”

宮弼微一笑:“不錯,你到底還是想起來了!”

他這兒話剛說完,魁偉大漢須發告張,激動一步跨到,叫道:“相爺,您想煞了屬下了,海無極給您磕頭。”推金山,倒玉柱,他就要拜下。

宮弼伸手一攔,別看他隻伸手一攔,硬架住了魁偉大漢海無極那半截鐵塔般的身軀:

“別急著拜,我先給你引見這位”

他抬手向郭懷:“這位”

海無極道:“屬下知道,他就是群義鏢局的那個郭懷,衝著相爺您,天大的事兒一筆勾銷。”宮弼道:“不隻是天大的事兒一筆勾銷,海無極,難道你看不出,我對這位,執的是下屬禮?”海無極一怔,望郭懷:“相爺,他”

宮弼道:“那位一堂主,回來告訴你了沒有,我隻是海成堂的總管,海威堂的主人則另有其人!”“他說了,屬下正感驚奇,難不成這個郭”

“不錯,這位就是海威堂主人。”

那七八個聽傻了。

海無極大叫:“什麼,他就是相爺,您怎麼會”

宮弼截口道:“海無極,你可還記得,當年咱們每次出海,喊得震天價響的,是哪兩個字?”“屬下當然記得,就是‘海威’”海無極話說到這兒,神情猛震,急道:“相爺,難不成他是”宮弼道:“這位,他上郭下懷,兩個字都是他的姓,隻因為他自小被那兩位撫養,如今又接那兩位衣缽,更是那後一位的義,那前一位,就是袁大將軍麾下那位郭威郭將軍。”

海無極顫聲叫道:“照您這麼說,那後一位就該姓懷,豈不就是皇爺?”

宮弼肅容道:“海無極,以你看呢?”

海無極須發皆顫:“這,這怎麼可能,當年事後,皇爺失蹤,臣下分散,傳聞皇爺已然歸天”宮弼道:“海無極,你看!”

話落,抖手,手革囊脫落,郭懷的那柄長劍立現,宮弼雙手捧起了長劍。

海無極眼淚突然奪眶,嘶聲大叫:“皇爺的”

他雙膝落地,立即拜了下去,竟然雙肩聳動,為之失聲。

那七八個瞪著眼,張著嘴,成了泥塑木雕的人。

宮弼道:“皇爺如若已在當年歸無,何來如今的通記活財神宮弼,皇爺不過是暫作歸隱,命我來此廣作經營,暗培植實力,以便後日重振七海雄風,海無極,如今這一切你明白了麼?”

海無極爬伏在地,連連點頭:“相爺,屬下明白了,屬下明白了,隻是您明知底下在,為什麼早不讓居下知道---”宮弼道:“你創天津船幫,沒有忘本,擴展勢力,不犯大錯,未嚐不是一處基業,時機未到,不必讓你知道,現在少主到了,也就是你該知道的時候了!”

海無極就地轉身向郭懷:“海無極拜見少主,請少主恕屬下不知之罪。”

郭懷伸手扶起了海無極,道:“海將軍,聽我說幾句話,一、天津船幫和群義鏢局間的事,從此一筆勾銷;二、從今夜起,天津船幫歸於海威堂下,聽宮老令諭;三、我跟宮老今夜來此事,嚴戒泄露”

海無極低頭躬身:“屬下敬謹遵命。”

郭懷雙眉揚起:“天津船幫為擴展勢力,逐一打擊鏢局,原無可厚非,但是我要問一問,還不了債,就要人家歐陽大姑娘,這是誰的主意?”

海無極猛抬頭:“有這種事”

環目暴睜,威棱直逼那位一堂主:“熊震山!”

那位一堂主一顫而醒,忙躬身:“屬下在!”

海無極震聲道:“還不出債要人家閨女,是誰的主意?”

熊震山臉色大變,顫聲道:“稟幫主,屬下,屬下”

海無極暴叫截口:“我問你,是誰的主意?”

熊震山立即曲下一膝,低下頭去:“回幫主,是屬下的意思”

海無極須發暴張,大叫道:“熊震山,你該死,來人,押下去幫規議處。”

身後四名提刀漢裏的兩名,轟雷般一聲答應。

熊震山猛抬頭,臉都白了:“幫主開恩,屬下並不是真的要他們家的閨女,屬下隻是想把”郭懷抬手攔住了走過去的兩名提刀黑衣漢道:“海無極,你天津船幫的幫規裏,可有板打棍責這一條?”海無極忙躬身:“回少主,有,不過那是輕罰。”

郭懷道:“姑念初犯,好在他也並沒有真把人家閨女要過來,可以責打四十大板,以觀後效。”海無極恭謹躬身:“海無極敬遵少主令諭。”

熊震山一陣激動,顫聲道:“謝少主不殺之思。”

海無極揮手祝喝道:“押下去!”

恭應聲,兩名提刀黑衣漢押走了熊震山。

郭懷道:“讓他明天一早啟程進京,以堂主身份代表幫主,帶領李朋,到群義鏢局,對歐陽家當麵說明勾銷債務之事。”

海無權再次躬身恭應:“敬遵少主令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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