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格格道:“為什麼你不能天天去?”
郭懷道:“格格,我有我的事。”
“你就不能先答應,讓我聽著心裏也高興。”
“格格對我恩義兩重,我不願意欺騙格格。”
三格格目光一凝,深深兩眼:“我怎麼碰見了你,認識了你?你每一樣都合我的意,也都讓我那麼喜歡”她伸出了皓腕,露出了一段粉臂,那粉臂,本該是藕棒兒似的,但是,現在瘦得皮包了骨,也崩現了一條條的青筋。
非關病酒,不是悲秋,隻是為了一個“情”字折磨。
望之令人心酸。
隻聽她道:“扶我起來!”
兩個旗裝少女忙要上前。
三格格道:“我叫你們了麼?”
兩個旗裝少女忙縮手退後,三格格她又把一雙失神的目光投向了郭懷,一刹時間,那雙目光變得好柔,好柔。郭懷毅然上前,伸手輕攙皓腕。
三格格那瘦弱的身軀倏然輕顫,蒼白的嬌靨上也泛起了一抹酡紅,在那隻強而有力的手扶持下,她站了起來,但卻弱難禁風,站起來就靠近了郭懷的懷裏,刹時,身軀顫抖得更厲害了,她頭一低,輕聲道:“走吧!”郭懷臉上一片平靜,平靜得近乎肅穆,他扶著三格格,緩緩走了出去。
姑娘鳳樓回到了威遠,帶著紅菱進了大廳,大廳裏四個人都在等著,玉貝勒傅玉翎、韓振天、韓如蘭,還有韓克威。
一見姑娘進廳,韓如蘭頭一個飛撲過來:“鳳樓姐,康親王府那位三格格”
姑娘道:“我見著了,臨走的時候見著了!”
韓如蘭還要再說,但卻忽地欲言又止。
姑娘看在眼裏,胸中雪亮,心底裏突然泛起了一種異樣感受,伸柔美握了握韓如蘭的玉手:“有什麼話咱們待會兒再說。”
隻聽韓振天道:“丫頭,你鳳樓姐跑這一趟夠累的,讓她先坐下。”
姑娘拉著韓如蘭過去落了座,玉貝勒一雙目光緊盯著姑娘,有點異樣,但他就是沒開口問。對這位玉貝勒,韓振天永遠願做個有心人,永遠願邀得好感,隻聽他道:“鳳樓,怎麼樣,見著郭懷了麼?”姑娘淡然道:“人家正主兒都不急,您急什麼?”
玉貝勒他賠了笑,誰都看得出,笑得勉強:“你剛坐下,我沒敢馬上問。”
姑娘淡然而笑:“堂堂威震天下,權傾當朝的威武神勇玉貝勒,你不該這麼膽兒小——”
一頓接道:“我見著郭懷了,人家算是相當給我麵子玉貝勒臉上沒表情,事實上他不知道該喜還是該嫉恨。
韓振天臉上可見了喜意:“成了?”
姑娘道:“人家隻有一個條件。”
韓振天道:“放歐陽家一家三口?”
姑娘道:“不錯。”
玉貝勒沒說話,可是臉上的神色卻掩不住的有些不對。
姑娘看都沒看他,但卻清清楚楚,冷然道:“別不痛快,你原就答應過放那一家三口,真要說起來,那一家三口隻有叛逆之罪名,卻無叛逆之罪行,你為什麼非抓她們不可,你自己明白。郭懷就是這麼一個條件,你要是認為有失朝廷威信,或者是認為郭懷藐視王法,你也可以不放人,我替你跑到了,做主的還是你,我不願,也無權過問。”玉貝勒突然站了起來,臉上仍是那麼強笑:“你別誤會,我這就去讓他們放人!”
他二話沒說,誰也沒招呼,扭頭就走。
韓振天忙站了起來,可卻沒邁出步去,忙道:“克威,代我送送貝勒爺。”
韓克威忙跟了出去。
韓振天坐下來轉望姑娘:“鳳樓,不是義父說你,你怎麼好老對他這樣,這樣不是更加深他的誤會麼?”姑娘冷然道:“他沒有誤會,我推崇郭懷是實情,甚至,越來我越覺得他遠不如郭懷,他或許是個了不起的英雄,可是郭懷才是個男子漢、大丈夫,他最好也別老對我這樣。”
姑娘韓如蘭的嬌靨上、美目中間漾起異樣的光采。
韓振天沒留意愛女,隻留意他這位義女了:“鳳樓,這樣不是越招致他對郭懷-一”
姑娘冷冷截口道:“他最好也別越來越嫉恨人家,否則到頭來吃虧的是他。”
韓振天還待再說。
姑娘道:“義父,別淨說他了,郭懷還有一個條件。”
韓振天一怔,忙道:“還有一個條件,你怎麼沒告訴玉貝勒。”
“這個條件跟他無關!”
“跟玉貝勒無關?那是”
“義父,郭懷要單獨跟您見個麵。”
韓如蘭一怔,嬌靨上飛閃驚喜,接著又是一抹羞紅。
韓振天更為之猛一怔:“怎麼說,他要跟我”
“您放心,他保證絕對不是不利於威遠跟您,我信得過他。”
韓振天有點驚愕:“他這是”
“我正要問您,您知道不知道,是不是想得出是為什麼?”
韓振天搖頭道:“我不知道,也想不出,你是知道的,我跟他才見過一麵。”
“那就不必費神多想了”
“你沒有問問他?”
“我問過他,可是他說等日後讓您告訴我較為妥當。”
韓振天詫聲道:“他這是”
姑娘道:“等跟他見過之後就知道了。”
韓振天又猛一怔:“怎麼,你答應他了?”
“是的,我做主代您答應了。”
“這”
“您放心,他保證過,我也信得過他,而且我告訴了他,不論誰,隻有意侵害威遠跟您,我都不會坐視。”韓如蘭突然道:“爹,他不會的”
韓振天轉臉叫道:“少插嘴,小孩子家懂什麼?”
韓如蘭還待再說,可是自己又忍住了。
隻聽姑娘道:“現在就是您打算什麼時候、在哪兒”
韓振天忙道:“不能不防,讓他上咱們這兒來。”
姑娘道:“那就明兒個。”
韓振天遲疑了一下,他還是點了頭:“好。”
韓如蘭跟著姑娘上了小樓,進了那精雅的小客廳,姑娘拉著她坐下,然後含笑望著她:
“如蘭,有什麼話現在可以說了!”
韓如蘭未語眉宇光泛輕愁,也有一絲兒嬌羞:“鳳樓姐,那個三格格對他好像”
“我臨走的時候,三格格才去的,她對他怎麼了,你看出什麼來了?”
韓加蘭把三格格抱病找來威遠的事說了一遍,她說的跟三格格告訴郭懷的一樣。
靜聽之餘,姑娘嬌靨上的神色,也有著輕微的變化,等韓如蘭把話說完,她卻一轉平靜而且笑了,不過笑得很輕微:“我懂你的意思了,照你這麼說,三格格對他,同情不能說不夠深,不過,如蘭,‘情’之一事,不是一廂情願,也無法勉強”
韓如蘭忙道:“鳳樓姐,你是說他不會”
“他應該不會,三格格雖為貴族,出身富貴,不適合他,而且也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
“傻妹妹,你是當局者迷了,滿漢之間都不許通婚,三,格格是個皇族親貴的和碩格格,他們的家法更不容許了。”韓如蘭笑了,笑得像突然綻放的花朵,嬌靨上紅紅的,那模樣兒,愛煞人。
緊接著,她猛然興奮的緊握姑娘柔美:“鳳樓姐,你看,他要見爹,會不會是為了我——”姑娘心裏一陣難受,也一陣刺痛,韓如蘭這麼一位姑娘,一旦暗動情愫,竟會天真到如此地步!忍不住的,姑娘對她也多了一份憐借,就因為這份憐惜,使原本壓在姑娘心底的那塊大石,也更重了幾分。姑娘她想笑不忍,想哭又不敢,她忍了忍心裏的感受,道:“這我就不知道了”
“可是他要見爹,不會有旁的事啊?”
不隻是韓如蘭這麼想,任何人都猜不透郭懷要見韓振天是為什麼,隻因為兩個人不過才見過一麵。姑娘看了看她,伸柔美輕撫著肩,愛憐的柔聲道:“如蘭,等老人家見過他之後,不就知道了麼?”韓如蘭抬眼望姑娘,欲言又止,終於還是沒說話,隻柔順的點了點頭,一雙玉手擰動著小花手絹兒,擰得緊緊的,都快擰破了。
手絹兒有知,該能體諒主人的心情。
姑娘又拍了拍她:“安下心,歇會兒去吧!”
韓如蘭又柔順的點了點頭,站起來走了。
她本是刁蠻、任性、行事不讓須眉一位姑娘,可是一經沾上這個“情”字,竟變得如此柔順,令人不能不慨歎“情”字魔力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