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2 / 3)

望著韓如蘭低頭走出去的背影,姑娘的嬌靨浮現一片濃濃陰夜。

她是擔心義妹是一廂情願,到頭來必嚐苦果,會經不起打擊,還是這,恐怕隻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站起來走到窗前,臨窗呆望了一會兒,她走回書桌坐下,抽屜裏取出薄薄一疊素箋,然後她提筆濡墨……

把三格格送回了康親王府,三格格又命她的香車把郭懷送回海威堂。

人在車裏,幽香微送,腦際不由的浮現起剛才的情景。

把三格格送到康親王府門口,他沒進去,三格格依依難舍,好說歹說把三格格勸了進去,三格格還千叮嚀、萬叮囑,無論如何,要來看她。臨進門,頻頻回顧,三格格她竟淚珠兒成串的往下掉。

緣隻一麵,也不過那麼一段工夫的相處,三格格的情,竟表現得那麼濃,那麼重。

也許是人在病中,壓抑在心底裏很久的,終於爆發了出來,何況滿旗女兒,對自己,根本就不設防,尤其是三格格這位由來敢作敢為,敢愛敢恨的姑娘。

不管怎麼說,三格格的情深義重,將來怎麼答報,怎麼善後郭懷他麵上皺了眉鋒,心裏多了一塊石頭就在這時候,馬車倏然停住。

他知道,海威堂到了,掀簾跳下馬車,謝了一聲,康親王府那個趕車的,車轅上欠身,一聲“不敢”,趕著馬車繞圈轉頭,又馳向了“正陽門”。

回過身要進海威堂,諸明快步迎了出來,近前一躬身,低聲道:“稟少主,有貴客在。”

郭懷道:“哪兒的貴客?”

“雍王府的那位年雙峰。”

年羹堯!

郭懷“呃”了一聲。

諸明又道:“直郡王跟撰貝勒輕騎簡從也來過,雍王府的這位回避了一下,直郡王跟撰貝勒聽說您不在,沒多等就走了,隻有雍王府的這位非等您不可,現在正由宮老陪著,您見不見?”

郭懷道:“躲不掉的,年雙峰何許人,聽見馬車聲,還能不知道我回來了,何況,這是位人物,我不忍讓他空跑。”“是!”

恭應聲中,諸明立即躬身倒退讓路。

進了門,諸明留在店麵,郭懷一個人往後去了。

年羹堯的一身修為的確好,剛進後院,大廳裏就傳出了他爽朗的豪笑:“主人回來了,終於讓我等著了!”郭懷不好不加快步履行過去,大廳門口,已雙雙出現了挺拔英武的年羹堯跟宮弼。

相見抱拳,年羹堯頭一句話便道:“閣下賣年羹堯大麵子,就衝這一點,我先致謝。”

郭懷道:“年爺這話”

年羹堯道:“聽見馬車聲,我就知道閣下回來了,貴屬迎於門外,必然是稟報年羹堯在座,閣下還願意進來相見,這不是賣年羹堯大麵子是什麼?”

郭懷心頭微震,道:“隻能說是因為年爺拿我當投緣的朋友。”

“說得好!”年羹堯縱聲大笑,聲震屋宇:“我又何止隻拿你當投緣的朋友,但是——”

笑聲忽落,神情一肅:“我寧願你仍是群義鏢局的我那位兄弟。”

“年爺這話”

“海威堂稱主,我怕你我之間憑添一道無形鴻溝,更怕這道鴻溝越來越寬。”

“年爺,您太高看海威堂,太輕看郭懷了。”

“那麼你是說”

“隻年爺不棄,願年爺永遠叫郭懷一聲兄弟。”

年羹堯一陣激動,探虎掌拉住郭懷:“兄弟,就憑你這一句,年羹堯舍命也要交你這個朋友,走,咱們裏頭坐。”拉著郭懷,並肩邁步,雙雙走了進去。

宮弼隨後跟進。

進了廳,落了座,年羹堯凝目道:“兄弟,打從海威堂酒席筵上的頭一眼,我就看出你是一條龍,隻微有風雲,便會立即乘雲直上九霄。但是,我怎麼也沒想到,前後沒多久,你居然成了海威堂主人,瞞得我們好苦,你跟宮老也演的一出好戲。”

郭懷笑了笑,沒說話。

年羹堯接著又道:“兄弟,體或許是剛出道,但你一定大有來頭,要不然通記跟天津船幫不會連連歸附,能不能讓我知道一下你的出身來曆?”

郭懷微一笑,道:“年爺願意交我這個朋友,大概不至於因為我的出身來曆而有所改變?”年羹堯何許人,焉能不懂?雙眉揚起,一點頭道:“說得好,從今後我隻認郭懷,不問其他”一頓,接道:“兄弟,我今天來,我不會繞圈子,也不願繞圈子,四爺本來要親自來,可是他怕你不方便,我來跟他來,沒什麼兩樣。我沒帶什麼禮,隻是以朋友立場帶來了四爺的渴求與真誠,求兄弟你助他一臂鼎力,隻兄弟你能點個頭,那張寶座,就鐵定是四爺他的了。”

郭懷道:“年爺太高抬郭懷了。”

年羹堯正色道:“不,兄弟,我字字由衷,句句發自肺腑。”

郭懷道:“年爺,您願不願聽我直說一句?”

年羹堯道:“兄弟,你我之間沒什麼不好說的話,隻管直說。

郭懷道:“我要是有意求榮華富貴,不必領導海威堂,憑我,成就絕不比當今廟堂之上的任何一位差。”年羹堯一點頭道:“這我絕對相信。”

“所以我不願意參予這種事,因為我有我自己的事,還請年爺把我的感激帶回去,並代我求取王爺的曲諒。”“兄弟”

“無論如何,隻年爺願意,我永遠是年爺的朋友,隻撇開這種事,有需要我盡心盡力的事,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兄弟,來求你的,不隻是雍王府,也不隻是我,事實上大阿哥跟八阿哥剛就來過。”

“年爺的意思我懂,也請王爺放心,既違拗了王爺的好意,我就決不會沾任何一位。”

“兄弟,大丈夫生當於世”

“年爺,大丈夫生當於世,理應矢誌奮發,求取功名,或立身廟堂,或托土封疆,隻是那是年爺,不是我。我無意於此,也不能受任何羈絆,隻有一匹馬、一艘船,進出江猢,往來七海,無拘無束,飄泊自如,於願已足。”“兄弟,你這是辜負,甚至於糟蹋你一身所學。”

“年爺,人各有誌,我這身所學,文,隻用以自娛;武,隻用以自保,別無他求。”

年羹堯沉默了一下:“我原就料到好吧!既然這樣,我不能相強,隻是,兄弟,你答應的”“年爺放心,我說一句是一句,絕不會讓年爺無以交待。”

年羹堯站了起來:“那我就不多打擾了。”

郭懷跟著站起,年羹堯過來拉住了他:“兄弟,別忘了,無論如何,你我都是朋友。”

郭懷道:“我說過,願年爺永遠叫我兄弟,隻年爺認我這個朋友一天,我就一天是年爺的朋友。”“夠了,兄弟!”年羹堯緊了緊手,轉身往外行去。

郭懷帶著宮弼,雙雙送了出去。

剛出大廳,諸明急步而至,一躬身:“稟主人,威遠鏢局送信人求見。”

年羹堯道:“我自己出去,兄弟不要送了,等著接見來人吧!”

雍王府不會不知道天津方麵發生的事,但到現在為止,年羹堯絕口沒提,顯然,雍王府並不關心朝廷的急難。郭懷道:“不要緊,讓宮老先代我接待一下”

年羹堯道:“別,自己兄弟,還跟我客氣。”

他是堅不讓送,郭懷隻好作罷,遂讓宮弼代他送了出去。

宮弼送年羹堯剛出去,前頭來了俏丫頭紅菱,手裏拿著一封信,快步而至,近前一禮:

“婢子見過郭爺。”郭懷答了一禮:“不敢當,聽說是威遠鏢局送信人到,卻沒想到是姑娘,請廳裏坐。”

紅菱道:“謝謝郭爺,不坐了,奉我家姑娘之命,給郭爺您送信來!”

雙手遞過那封信。

郭懷謝一聲,伸手接過。

紅菱道:“婢子告辭。”

又一禮,轉身行去。

郭懷忙道:“諸明,代我送紅菱姑娘。”

諸明恭應一聲,忙送了出去。

收回目光,望手裏的信,隻見那是個沒封口的雪白信封,幽香微透,好一筆字,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姑娘胡鳳樓手筆。

郭懷的神情有點異樣,異樣得令人難以言喻,他輕輕抽出了信封裏的素箋,素箋上字跡行行,幽香更濃,他異樣的神情,也為之增添了三分。

剛看完,宮弼折回來了,微一躬身,道:“稟少主,弟兄們來報,歐陽家三口已經放出來了。”郭懷臉上的異樣神情不見了,道:“傅玉翎放人放得相當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