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2 / 3)

郭懷道:“宮老,那麼多次好人我都做了,哪在乎多這一次。”

宮弼還待再說。

郭懷已然又道:“聽我的,宮老。”

宮弼沒再多說,恭應一聲,捧劍而去。

諸明一躬身,也跟著走了。

郭懷又把一雙目光投向碧空那彎鉤月,或許是因為月光的映照,他的臉色,顯得有點兒蒼白。

雪白的長衫再度無風自動,但他整個人卻仍然如同一尊石像,冰冷的石像。

神力侯府傅家的“威武神勇玉貝勒”跟姑娘胡鳳樓的婚禮是大事,大得恐怕僅次於皇上的大婚。

不但整座帝都北京城為之轟動,僅半日之間,也傳遍了天下,多少人認為是天造地設,多少人認為是相得益彰,可

也不知羨煞、妒煞了多少人。

光用英雄美人來形容,誰都嫌不夠,甚至嫌俗,似乎,遍翻典籍,就找不出適當的詞句。

外城,隻是沸騰般的談論著,喜氣、忙碌隻集中在一個地兒威遠鏢局,不說張燈掛彩,就連趟子手,人人都換

上了新行頭。

是嫁,不是娶,似乎用不著這麼張羅,不,來娶的是天下第一家神力侯府傅家,總得沾一份光彩,顯一顯得

意。

一大早,威遠鏢局近處的幾條大街都擠滿了,連小胡同也再塞不過一個人了,隻因為全城的百姓十個有九個全跑來

了。

為隻為看這一輩子難得一見的迎親,為隻為瞻仰當世之中絕無僅有的一對新人。

其實,這些人也傻,這是誰娶誰嫁,迎親之前,九門提督衙門也好,五城兵馬司也好,還能不派出人來淨街?

內城,那就不隻是談論了,各府邸上上下下沒有不忙的,都忙著觀禮,都忙著喝這一杯喜酒。

皇上主婚,誰要沒觀這個禮,沒喝上這杯喜酒,終生遺憾。

隻是芝麻大點兒事兒,為顯身份,為爭奇鬥妍,各府邸的爺們兒、女眷都能忙上老半天的,何況這種不能再大的大

事兒?

幾條主要街道,打掃得幾乎點塵不染,幾個營的個個穿戴整齊,五步一個,十步一雙,都站滿了,不隻是為神力侯

府,也為皇上的禦駕要出紫禁城。

照理,即使是皇上主婚,一對新人也該進宮叩見去,可是神力侯府傅家,畢竟不是別的人家,傅家要在侯府行禮,

禦駕就親出紫禁城。

再看神力侯府,那更不得了了,漆的漆,粉的粉,一夜之間全變成了新的,府外張燈結彩,府裏更是沒一處不是

大紅大綠,金碧輝煌。

沒一個人不忙,沒一處不熱闊。

最後,一條紅氈,從神力侯府,一直鋪到了“正陽門”。

就這麼喜氣喧天,就這麼熱鬧。

這份熱闊,一直延續到夜晚。

夜晚,郭懷仍站在院子裏,仍是那一襲雪白衣衫,他臉上,沒有一點表情,但是,眉宇間總有些什麼讓人難以言

喻。

宮弼就站在一旁,捧著那把長劍。

兩個人靜靜的站在那兒,似乎在等什麼,不過,看樣子不像在等時辰。

急促步履聲響動,諸明、賈亮雙雙進來了,兩個人各捧著紅綾包裹,其形方方的一包。

宮弼臉色一變。

郭懷雙眉為之一揚。

諸明、賈亮近前雙雙躬身:“稟少主,他們說什麼也不肯收這份禮。”

宮弼震聲道:“他們做的也太過了。”

郭懷抬手一攔,淡然道:“我心意到了,也已經仁至義盡了。”

伸手抓過了長劍,道:“宮老,你們也可以走了!”

話落,長身而起,隻見一道白光,劃破夜空,電射不見。

仰望夜空,宮弼道:“少主,不管論哪一樣,您是當世之中的頭一位。”

一頓輕喝:“走!”

轉身外行。

諸明、賈亮捧著那兩包,雙雙跟了去。

今夜,“正陽門”破例也沒關城門,因為胡老夫人跟威遠鏢局韓家的幾位,還在神力侯府中。

盡管內城共有九座城門,可是誰敢讓胡老夫人跟韓家的幾位走別的城門?

郭懷,一襲雪白衣衫,提著長劍,出現在“正陽門”外。

不管是誰,一看就知道不是神力侯府的賀客,神力侯府的賀客,除了已在神力侯府的那幾位之外,別無布衣,再

說,賀客哪有帶劍的。

守城的步軍裏,一名藍翎武官擋住進城路:“幹什麼的?”

郭懷道:“海威堂郭懷,要進紫禁城,進大內。”

那名藍翎武官聽得一怔:“你不是跟我開玩笑”

話沒說完,又是一怔:“誰?你說你是誰?姓什麼?叫什麼?”

“海威堂郭懷。”

那名籃翎武官臉上變了色:“郭懷,貝勒爺下令緝拿的來人,拿下。”

他自己先拔出了腰刀。

幾個步軍一擁而至。

但是,他們都沒能碰著郭懷,甚至已經看不見郭懷了。

因為,郭杯已經超過了他們,往裏走了。

都直了眼,發了怔,一個不經意的扭回頭,看見了,一聲叫,全回了頭,轉了身。

郭懷都已經進了“正陽門”了。

這還得了,叱喝聲中,全追了過去。

這陣叱喝,驚動了“正陽門”裏的步軍,一下擁出來十幾甘個,擋住了郭懷的去路。

後頭追趕的看見了,那名藍翎武官揮動著腰刀大叫:“攔住他,拿下他!”

匆忙問,他顧不得多說什麼,但是這已經夠了,隻聽見攔住、拿下這幾個字,進城來的這個人,就是個該攔住、該

拿下的人,是誰都一樣。

那十幾廿個挺槍的挺槍,拔刀的拔刀,叱喝聲中,撲向郭懷。

後有追兵,前頭有人攔截,郭懷要是想通過,恐怕要動手了。

而,郭懷他並沒有動手的意思,騰身一驚,像條劃空的長虹,硬從迎麵撲來的那十幾廿個步軍頭頂上掠了過去。

掠過去之後,他並沒有施展他那絕世身法,閃電似的騰射而去,他輕飄飄的落在地上,邁著他那瀟灑步履,從容的

走他的,頭也沒回一下。

攔截的那十幾廿個,一怔之後忙回了身,這時候後頭追趕的也已然追到了,又是一一陣叱喝,兩股人合在了一起,放

步就追。

他們在後頭追,郭懷步履瀟灑,從容不迫的在前頭走,怪的是跑的竟沒走的快,剛過一條街,前頭走的人居然走遠

了,不見了。

不見歸不見,追的人可不敢就此罷手,仍然在後頭狂追。

起光追的人隻藍翎武官帶領的這一撥步軍,但是,漸漸的,追的人越來越多,隻因為那些步軍邊追邊嚷嚷,一路追

趕,把附近站街、巡夜的“查緝營”的人全驚動了,都趕過來加入追趕的行列,邊追還邊吹哨子。

這麼一來,遠近都驚動了,都驚動了歸都驚動了,可是在後頭追趕的也好,在前頭采取搜索行動的也好,卻沒一個

有所見,沒一個看見任何一個可疑人影的。

就在整座內城為之驚動,到處追趕搜索,刺耳哨音此起彼落的當兒,郭懷卻已提著他那把長劍,出現在紫禁城的

“天安門”前。

紫禁城的禁衛當然更形森嚴,從“天安門”前往東西延伸,隔不遠就是幾名禁軍,“天安門”前,更站立著八名。

郭懷穿的是身白衣,白衣最顯眼,一出現就引來了幾聲叱喝:“什麼人?站住!”

都懷腳卜沒停,揚聲遇:“海威堂郭懷,要進紫禁城.進大內。”

夜靜時分,內城各處響起的哨音,早已傳到了“天安門”前,郭懷這句話剛說完,立即又引起了驚怒叱喝:“大

膽!”

就在這叱喝聲中,東西兩邊的禁軍飛奔而來。

郭懷仍然走他的,那麼多禁軍盡管包夾而來,郭懷他輕易的從中間穿了過去,禁軍們帶著驚異追趕,卻仍追不上在

前行走的郭懷。

站在“天安門”前的八名禁軍迎麵奔來攔截,郭懷不願再騰空掠過,他出了手,這是他要進紫禁城的這一趟頭一回

出手。

出手歸出手,可是長劍沒出鞘,隻見那帶鞘的長劍揮動了兩下,迎麵撲來的八名禁軍,丟刀的丟刀,丟槍的丟槍,

不是摔倒在地,就是踉蹌暴退出十幾步去。

“天安門”兩扇巨大、堅厚的城門早已經關上了,從外頭開不開,郭懷又不願意騰躍過牆,否則他早就進入禁宮

了。

於是,他從旁邊的小門進了紫禁城。

禁軍敢就這麼不管了麼?每個人有幾顆腦袋?一路高嚷著也迫進了紫禁城。

由“天安門”而“端門”、“午門”,等到了“午門”前的時候,郭懷不得不暫時停了步。

“午門”前,燈籠、火把數不清,把座“午門”前照耀得光同白晝。

“午門”前,成一列的站立著幾十名穿戴整齊,佩帶腰刀的大內侍衛,兩旁邊,還有近百名弓上弦,刀出鞘,槍鐵

明亮照人的禁軍。

大內侍衛個個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不比守禁城的禁軍,也不比職司護衛內城的“查緝營”。

郭懷倒不是把這幾十名大內侍衛放在眼裏,就憑這幾十名大內侍衛還攔不住他。

隻是,眼前畢竟人太多了,他也不是怕人多,但在他不願傷人的情形下,他就不得不暫時停一下了。

一名留著兩撇小胡子的大內侍衛上前一步,森冷目光一掃郭懷,冰冷道:“夤夜帶劍擅闖紫禁城,你可知道你犯的

是什麼罪?還不棄劍跪地就縛?”

郭懷淡然道:“我不是為這來的,要是跑這麼遠到這兒來棄劍跪地就縛,我何如不來。”

小胡子驚怒喝道:“你”

“聽我說!”郭懷截口道:“我沒有惡意,也不願傷人,隻為要見當今皇上,隻為要找一個人,煩請你代為”

他話還沒說完,小胡子縱聲怒笑:“像你這樣的,自我進宮當差以來,你算是第一個,不過,你也是最後一個----”

一頓沉喝:“拿下,敢拒捕格殺勿論!”

格殺勿論!對罪犯,“查緝營”、“巡捕營”都有這個權,何況是護衛皇上的大內傳衛,更何況眼前這個人犯了這麼大

的罪?

錚然聲中,幾十名大內侍衛的腰刀同時出鞘,個個身軀電閃,立即把郭懷圍在了中間。

大內傳衛畢竟是大內侍衛,大內侍衛就是不同。

麵對著幾十名一流高手的大內侍衛,郭懷依然神色不變,依然泰然從容,他卓立未動,長劍仍然在他的左手裏提

著,道:“我再說一遍,我沒有惡意,也不願傷人”

小胡子冰冷截口:“帶劍夜闖禁城,就是大罪一條,足以禍及九族,還要怎麼樣才算有惡意,我也再說一遍,現在

跪地棄劍就縛,還來得及。”

也是,帶把劍夜間紫禁城,誰敢相信他沒有惡意,就算哪一個敢信,可也絕不敢放他進宮啊!

郭懷道:“我剛說過,我不是為這來的,要是跑這麼遠到這兒來棄劍跪地就縛,我何如不來?”

小胡子兩眼厲芒暴射,抬手一指,就要發話下令。

“天安門”的禁軍們適時追到,一個指著郭懷叫道:“稟班領,他就是貝勒爺下令緝拿的海威堂郭懷。”

真是人名樹影,海威堂郭懷,誰個不知,哪個不曉,統轄天津船幫跟分支遍天下的通記錢莊,前不久,天津船幫整

個兒的一不動,還害得漕運總督一點辦法沒有,忙上奏折呢!

那個小胡子班領身軀一震,抬起的手停在了那兒,一時不知道是發話下令好,還是不發話下令好。

盡管貝勒爺已下了緝捕令,可是那下令的畢竟是“威武神勇王貝勒”,他一個大內傳衛班領,還惹不起海威堂,擔

不起這個責任。

同樣的,他也絕不敢任這個海威堂的郭懷,就這麼帶劍夜入禁宮,即便是不帶劍也是一樣。

就在他剛這麼一猶豫的當兒,一聲霹靂般暴喝劃空傳到:“讓開!”

聞聲知人,小胡子班領忙收手躬下了身。

郭懷臉色如常,像是沒聽見那聲晴天霹靂般,震撼人心神的暴喝。

隻見,隨著這聲暴喝,兩條人影如風射落。

圍著郭懷的幾十名大內侍衛,也一躬身撤了開去。

入目站在眼前的兩個人,而不是一個,郭懷的臉色方始微微變了一下,不過那也是刹那間的事,刹那間之後,他臉

色就又恢複了平靜,泰然從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