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寶(3 / 3)

從下麵的動力艙中,拖出兩具已經被燙死的司爐工屍體,船需要大修。劉宦想:“武漢已近在咫尺,在江麵上已經沒有辦法追上他了!”煙霧還未散盡,劉宦不顧鍋爐的高溫,用槍逼著船長等人快修,他們的手被燙得腐爛,誰也不敢停一下。

清晨大帆船到達了武漢關碼頭,向民他們沒有雇托運,每人挑著一個糧擔,到了武昌火車站。打聽清楚到廣州的車下午三點一列,晚上十一點一列。他們包下了一個還沒有住人的旅館,吃過飯,韓仰山去辦理火車票。

崇明號到淩晨五點才修完,又開始試車點火,一直追到武漢關碼頭也沒有再看到那隻船。劉宦立即帶人趕到火車站,這裏是中國有名的大站,每天都人山人海。劉宦說:“大家分頭去找,說不定他們就在這人群裏麵。”

韓仰山到了售票口說:“我要下午三點到廣州第一節全車廂的車票,多少錢都行。”售票的是個上了年紀的男人,他說:“沒了,第一節車廂一張票也沒了。”韓仰山離開那兒找到站長,“站長先生,我要包下下午三點到廣州的第一節車廂。”站長說:“你到我這裏有什麼用?到售票口啊,他有票自然賣給你。”韓仰山嬉笑著說:“他說沒了,我想隻有您這裏有辦法。”說完雙手從兩個兜裏拿出來,各是一筒大洋,放到站長麵前。站長立即露出笑臉:“這何必呢?我給你問問。”拿起電話,要了售票處,問到車票已經賣到第六節了。他說:“第七節不賣了,車廂牌和第一節調換一下。”然後微笑著看著韓仰山,韓仰山連連稱讚。時間不長他又叫人將車票全都拿來。

韓仰山拿著票返回旅館,正要開門,隔著玻璃看到阿永正在外麵張望,開門的手本能地收回來。等阿永離開了,他脫掉外衣頂在頭上,回到旅館把看到阿永的事說了。向民說:“阿永是放了阿四走的,他到了這裏,很可能把齊閏年或者劉原太的人引來了,現在我們誰也不要出去。”劉進威隔著門縫看到旅館門口有人往裏張望,說:“真的有人追來了。”

劉宦的人找到下午也沒有找到他們,心裏猜測:“在長江上阿永分明看到了他們,在這裏卻找不到,下午三點的車馬上就要開了,如果到晚上的車臨開前還找不到他們,他們就沒有在武漢下船,而是沿長江至嶽陽,經洞庭湖入湘江,在長沙下船再乘火車到達廣州。現在崇明號還停泊在碼頭上,最晚也能在到達嶽陽之前追上他。”

車站的大鍾敲起來,下午三點到廣州的旅客要剪票上車了。劉宦的人盯住了各進站口,等大部分人陸續進了站,還是不見他們,正焦急著,忽然見過來了五六輛小平車,上麵拉的都是被褥,進了站朝最前麵的車廂走去,後麵跟著向民等十幾個人。他們大都是通過畫像認識向民的,又見到阿永眼神瞬間的變化,立即肯定是他,周身的血液湧動起來,手本能地去摸槍。阿永指著向民說:“他,他果然來了,就是這輛車!”

看著他們在第一節車廂下麵停住,拉車的和他們把一件件被褥搬到車廂裏麵。從遠處看每件都很重。阿四對劉宦說:“還看什麼?在這裏不能下手,我們也上車吧。”劉宦就想上車,忽然又問阿永:“他們就十幾個人嗎?”阿永說:“他們來了多少人我不知道……”停頓了片刻忽然又說:“對了,他那幾員大將一個也沒有來。”劉宦聽了緊張地向四外看,“難道他們兵分兩路,一路在明處一路在暗處?”開車前的預備鍾敲響時,韓仰山、李中義、劉進威等人像剛從飯館出來,酒足飯飽的樣子,大搖大擺地進了站,朝那節車廂走去。阿永指著他們說:“來了,他們都來了。”劉宦鬆了口氣,“他們竟然還有掉隊的?”

幾個人上了車,向民問道:“你們怎麼來了?”韓仰山說:“沈珩出的主義,說沒有我們怕引起阿永的懷疑。”說完將外衣脫掉,裏麵卻都是一身鐵路服裝,打開另一麵的門,下了車。車開動了,第一節車廂的門一直關著。第二節車廂裏總有人過來監聽、張望,可什麼也聽不到。

列車大站即停,到蒲圻時已經是晚上了。劉宦怕他們中途有變,讓手下到了夜間也不關車窗,不住觀察前麵車廂的情況。到嶽陽時那個門突然開了,兩個監聽的人猝不及防,又急忙轉過臉去。向民從他們身邊穿過,找了個空位子坐下。對麵坐的就是劉宦。向民朝他一笑,“先生從那裏來呀?”劉宦眯笑著說:“從武昌來。但我不是武昌人,我家在天津。”拿出紙煙盒打開遞過去,向民搖頭表示不會。劉宦反問道:“請問您是從哪裏來呀?”向民說:“蘇南。”

劉宦像突然得到了什麼發現,朝外麵眺望了一周說:“哦!您到了這裏一定會感到親切吧?偉大的政治家範仲淹,他的文章千百年來讓人稱頌不斷!”向民吟誦出了嶽陽樓記中的詞句。劉宦也跟著吟誦起來,吟誦了一段後說:“範仲淹,據考證就是蘇南吳縣人,和您是同鄉,實在讓人羨慕啊!”向民肅然起敬,“先生學識淵博!前麵車廂是我包下的,如有雅興你我暢談一夜?”劉宦婉言謝絕了。

向民下了車。下麵有不少賣食品的,有武昌魚、醃豆腐、鴨脖子,都算新鮮,各買了幾份,從窗口遞進去。回到車廂,車很快又啟動了。大家吃飽後,向民吩咐他們睡覺。他又想起剛才談話的那個人,言談舉止間總像自己熟悉的日本人。車將在淩晨五點到達長沙,在接近汨羅時向民將大家重新叫醒,選擇在列車開出汨羅時跳車。

車上旅客不多了,第三節車廂裏已經沒有別人,劉宦打開一個箱子對阿四和阿永說:“這是瓦斯炸彈,是幾個月前大日本科學家研製成功的。如果去年在雲浮山,有這樣的先進武器,何向民就不能從那地宮裏爬出來了。”然後對幾個特工示意了一下,他們各帶兩枚炸彈,帶上毯子、繩子、鐵棍爬上了車頂。

上麵漆黑,風吹和列車身行進中的震動使他們站立不穩,隻能爬著向前移動。到了第一節車廂上方,先用鐵棍撬開天囪,把炸彈拉開塞到裏麵,然後急忙用毯子包住,用繩子綁緊。裏麵的毒氣還是有一些滲透出來,被風吹得一絲絲飛散,吸進鼻子裏頓時感到頭暈、發澀。

還有十多分鍾就要進站了,向民叫大家活動一下,做跳車準備。他們剛從睡夢中醒過來,各自活動著身體。不久有人開始頭痛,很快所有的人都覺得頭痛、幹咳、喉嚨撕裂樣的難受,接著有人捂著頭團團轉,向民坐在座位上也感到了不適,抬頭見昏暗的燈光下有一層淡紅的氣體正慢慢壓下來,接著一股強辣的氣體往他的鼻孔、眼睛、嘴裏鑽,眨眼間眼睛已睜不開了,張嘴嗆得說不出一個字。危險之即他想到了提前跳車,強忍著說出“跳車”兩個字,一頭卻撞到玻璃上。他屏住氣息,淚像泉湧一樣從眼皮間不間斷地流出來,摸到手槍,對著心目中玻璃的位置打光了所有子彈。

槍聲被列車的鏗鏘呼嘯聲吞噬了大半。列車在汨羅隻停留了四分鍾,重新開動後幾個戴麵具的人到了第一節車廂。毒氣仍在肆虐,隻有向民趴著的窗口前不斷受到外麵吹進的涼風稀釋,其他人橫七豎八地躺著,鼻孔裏流出血,變成黑色。那些沉重的被褥都塞在座位下麵。

阿永和阿四到了向民跟前,推了他一下,兩人心裏都在說:“你竟然也有今天!”阿四拍拍向民的肩,到了此時他仍很欽佩他。兩人把向民抬起來隔著破碎的窗戶扔出去。向民還沒有斷氣,身體摔到路基上,右腿恰巧落到一塊石頭上,昏迷中發出了一聲慘叫,又滾下來掉到了溪水裏。

被褥被拋下來集中到了一起。都以為大功告成了,現在要把它轉移走,剛離開路基,劉宦忽然意識到了什麼,急忙解開一個。他頃刻傻了,竟然是一包石頭。接著把所有被褥都打開,裏麵都是石頭!劉宦緊張得全身戰栗,忽然回憶地說:“在車廂裏沒有見到最後上車的那幾個人?他們一定是上來後趁我們不備又下去了,坐了下一列車,東西一定在那輛車上。”

上午十點,那輛車從遠處開過來。劉宦命令把石頭重新包好抬到鐵路上去。司機遠遠看到了,拉響了汽笛,速度減弱,到跟前停下來。他們強行上車,不放過任何角落瘋狂地搜。車上的旅客都以為碰上了劫匪,個個驚慌失措。反複搜了幾遍,金子的影子也沒發現,最終失望地離開了。阿永對阿四說:“回去還有什麼用,沒家沒業的,不如就在這當兵吧?”阿四說:“我舍不下少爺,跟著他總會有出路,在這裏人生地不熟的……”劉宦在湘江岸邊自裁了。

不久一列貨車急馳而過,悶罐車廂裏坐著另外十幾個人,他們身邊也放著一件又一件被褥。——在武昌的那個小旅館裏,幾噸大米換了幾十床被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