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惡軍隊
忽然來了十幾個大兵，軍裝、槍械都破爛，看不出是誰的軍隊。鎮上，包括小店裏的男人都跑了，隻剩下向民一個人。連長模樣的坐到老板通常坐的地方，對手下說：“這幫賤骨頭，我一來就知道跑，跑了就完了嗎？你們到四外去喊，中午以前不回家的，燒他的房子，糟蹋他家裏的女人！”
士兵到鎮外去喊。這一招真管用，人們低著頭哭喪著臉，乖乖回來了。這是來抓丁的，一下午就挑出四十多個，被挑上的每家給五塊錢，他們站成一排不住地哭。連長這時才到向民跟前，問道：“你是外鄉來的吧？”向民點點頭，他又問：“是在外麵落了難，流落到這裏的？”向民說：“長官的眼力真好！”連長說：“跟我當兵吧，當兵比這兒吃得好，這裏人吃的東西喂狗都不吃！”向民想到自己有殘疾，說道：“我當兵您要嗎？”
連長沒有說話，拿過他的手仔細看，越看越入神，最後放下說：“我當然要，你，我收下了！”吩咐管賬的兵：“也給他五塊。”向民也許是自己的話被人承諾了，還是什麼原因，五塊錢居然接住了。天黑他們被押著去四十裏外的兵營，一路上那些人總是哭個不停。連長認定向民是從大地方來的，叫他也坐在水牛車上，指著這些人說：“這群東西又賤又傻，不動真格的就會這個德行，回去看我怎麼揍他們！”
向民也覺得這些人不像男人，連長說揍他們不是說著玩的，當眾打死幾個在軍營裏是常有的。看到路邊有個飯館，門口掛著盞小燈籠，順手拿起車上放著的一隻步槍，拉上栓，一槍把那燈籠打掉了。車上的人都吃驚地看著他，下麵那些人更是一聲不哭了。向民對連長說：“這下安靜多了，你看還有誰哭？”連長看看他，又看看下麵那些人，知道這是不想讓自己打他們。看他的槍法確實不錯，可他的舉動分明沒把自己放在眼裏！等以後再教訓他。
到了兵營，那裏還有被抓來的幾十個人，有的被吊打過的樣子，都服服帖帖的。以後的幾天裏每天都增加幾十個人，都有人被打，後來湊足了三百多人，連長開始對他們訓練了。向民每個動作都做得標準，連長叫他出列為大家示範，他一瘸一拐地出列，這才讓連長看清了。到團長那裏去報告，團長說：“瘸子就瘸子吧，隻要不少條腿就行，名額已經報上去了。”
從官兵的談話中得知：這支軍隊是臭名昭著的王鐵蘭的隊伍。對此人他了解一些，他本是長江三督之一王占元手下的師長，又是他的堂弟。王占元對他特別提拔，把一個主力師交給他，他卻覺得羽翼豐滿，要推倒堂兄自立，被發覺後帶隊伍逃跑，在幾省間遊蕩。他軍紀敗壞，自身就是個殺人魔王，到哪裏都是奸淫搶劫，後來不斷受到驅逐。他自知沒有根基，不得不收斂，軍隊漸漸窮困潦倒，經常靠販大煙，挖人祖墳得錢養活軍隊。有時還裝扮土匪，在河道甚至鐵路上搶劫。他不知廉恥，對周圍幾省的督軍都奉做長輩，隻要給點好處就幫人賣命打黑仗。去年曾得到劉原太的供應去打李暉，當時李暉的西部兵力空虛，他一天就打下了兩座縣城，這讓他壓抑多時的野心大長——終於盼到將有自己的地盤了，往東不遠就是南京，也許那天堂般的地方正等著自己呢！六天後李暉帶來四個旅，隻五天的時間就把丟失的地方奪了回去，又把他的主力堵在山穀裏。他乞求停戰，答應帶隊伍遠走。李暉叫他給自己磕一百個頭，在縣衙院子裏當馬騎了五圈都照辦了。現在來到這窮地方，招兵買馬，積蓄力量。
幾個月後這三百多人被正式遍入部隊。王鐵蘭到這裏視察，然後部隊全體撤走，一走就是十幾天，中間停留不到兩天的時間。那些新招來的兵沒出過遠門，又在背地裏哭。向民覺得這不是行軍或打仗，而像無處可去的四處逃竄。果然這一天軍官們臉上都出現了哭喪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