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皇位
蘇拂柳隨即出了門去，跟上一路埋頭前行的陸子琴，笑嘻嘻問道：“兄長生氣了？”
“不曾。”陸子琴悶悶回道。
蘇拂柳伸手戳戳他緊皺的眉頭，嘖嘖兩聲，又將目標轉向一直默默跟著的瀟荻，問道：“拂柳原以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瀟丞相該是十分忙碌的，竟然還有時間陪兄長瞎逛。”
瀟荻伸手將陸子琴護在人少的一邊，瞥了蘇拂柳一眼，淡淡說道：“在下也以為，蘇家大小姐，該同襄妃娘娘一般識得大體，卻不曾想卻是個乖張頑劣之徒。”
三人說笑著回了蘇府，闔府的人聽聞六皇子回來，簇擁著老爺子齊聚門前迎去。
那陸子琴早年喪母，又因其容貌與母極似，不得陸焐痕待見。又有天煞孤星的流言在身，在宮中舉目無親，若非瀟荻護佑，隻怕早就死於非命。
如今見老爺子臨風待他，心中動容，呆站了半晌，上前去一把拜倒在老人跟前，喚了一聲：“外祖父！”
老爺子顫著手將他扶了起來，盯著那張與女兒七分相似的容顏看了半晌，一時間也是老淚縱橫，隻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爺孫二人初次相見，思及故去的人，兩兩相看無語凝噎，在風口站了會兒，蘇拂柳便勸了二人進內堂去，將府中下人都叫了下去，留給二人足夠的空間。
又請了瀟荻去偏廳坐，自己親自作陪。
那瀟荻是早已知道蘇府大小姐精怪之名，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因此多看了她兩眼。
豈料蘇拂柳也正盯著他瞧，那眼中的打量探究絲毫也不掩飾，半晌後，她飲了口茶，閑閑問道：“大人是因為姑姑才會被陸焐痕擄進宮中，在你眼中，我姑姑如何？”
瀟荻聞言神色肅穆，默了片刻，道：“她很好。”
蘇拂柳繼續問道：“那大人以為，我兄長如何？”
提到陸子琴，瀟荻眼中露出些許的讚賞，“殿下似他母親，自然也很好。”
蘇拂柳垂首飲茶，默然不語。任誰都知道如今的陸國是他瀟荻說了算，前世若無他暗中相助，陸夜想要登上皇位也沒那麼容易。如果不取得他的支持，陸子琴想要從陸夜手中搶奪皇位，實在難如登天。
她太清楚陸夜的為人，單憑陸子琴和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默默算計半晌，她抬首，看著瀟荻鄭重地問道：“大人以為，兄長可會成為一個好皇帝？”
瀟荻什麼樣大逆不道的話沒聽過，隻是蘇拂柳這話卻叫變了臉色，握著茶杯的五指忽然收緊，指節都在泛白。他飲下一口茶定了定心神，蹙眉看著蘇拂柳，“蘇小姐不該說這話，無論出於什麼目的。”
蘇拂柳侃侃說道：“太子去後，皇上一直未曾立儲，一是因為朝中為此事頗有爭議，二也是因為根本無人適合做太子。二皇子陸夜剛愎心狠，四皇子陸羽懦弱無能，五皇子陸迢流落在外，而六皇子陸子琴自小沒見過世麵。”
瀟荻臉色愈發深沉，看向蘇拂柳的目光也犀利起來。他道眼前這女子乖張任性不諳世事，卻不想是個工於心計的。江南遠離國都，她又是女子，怎會對朝中的形勢如此清楚？
蘇拂柳未曾將他警告的眼神放在眼裏，繼續說道：“自我姑姑去後，皇上雖然沉醉後宮聲色，卻不曾有一位後妃有孕，這也就是說，太子勢必在這四個皇子中產生，按照祖宗立嫡立長的規矩，陸夜成為太子，順理成章。”
“都道江南是個溫柔水鄉，與世無爭，蘇小姐托生這樣人家，就該好好珍惜難得的寧靜，何苦非要去攪弄風雲？”瀟荻微微一歎，朝堂那個局，多少人擠破腦袋想要鑽進去。可他們又何曾知道，在那個局裏的人，想脫身都不能。
“姑姑又何曾想攪弄風雲？大人又何曾想過今日的一人之下？何況如今我兄長本就生在局中，又怎能避免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在那座皇宮中，不是人吃我便是我吃人，這些年大人對兄長寸步不離的保護，不正是因為如此嗎？”
前世的事情曆曆在目，蘇拂柳甚至還記得陸子琴倒在血泊中，那望著自己漸漸絕望灰白的眼神，還有他最後那一句話。
他說：如此死了也好。
那個皇宮給與他的，隻有無盡的傷痛悲哀，他在裏麵混沌一生，唯一倚靠不過一個瀟荻和一個蘇府。可到頭來，瀟荻輔助陸夜登基稱帝，而她這個妹妹，親手將毒酒遞到他手中。
隻為了一己私心。
瀟荻為何會助陸夜，蘇拂柳大抵能猜得到。他不想陸子琴去爭那把龍椅，哪怕以他的能力足夠護他安全登基。
皇帝，哪有那麼好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