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險的日常生活(3 / 3)

八小時之外,我很少和同事在一起玩。我想,其他人也大多如此。我是一個對辦公室沒有過多依賴性的人。老Z不一樣,整天都在辦公室,沒事也傻坐,坐到晚上九點才回家,報紙翻來覆去地看,或者在電話裏和中年婦女聊天,雙腳擱在辦公桌上,聲音低低的,語氣曖昧。有一天晚上,我去辦公室寫一個稿子,老Z看見我,馬上掛了電話,找了一張舊報紙,翻看起來。我寫了一個多小時,他看報紙的姿勢還是原來的那樣,架著腿,煙灰落在膝蓋上,版麵還是那個版麵。我知道他在等我走,想續上未完的電話。

下了班回家,我忙著洗菜燒飯,偶爾還要洗碗。我在家裏說話不多,以至於我老婆說我們沒有共同語言。我的工作不是很忙,但每天都感到很疲憊,疲憊得連說話都累。朋友陳說,不知道為什麼,回到家裏,不是頭痛就是腰酸,有人相邀打牌,什麼都不痛不酸了。我不是愛在外麵瘋狂的人,我很少主動約人出來玩,我喜歡坐在沙發上,看孩子摸不著頭腦地玩。做手工,疊玩具,爬門框,跳剛剛學會的舞蹈。孩子玩得興起,會說,幫我舉高。我說舉幾下。二十下。太多了,爸爸舉不動。十下。也多了。五下。好的。我張開雙手,把女兒舉起來,女兒笑得有點忘乎所以。女兒六歲了,她懂的事理比我預料的還要多。上個星期一,我送她上學,我逗她,說,你自己去啊,我不送了。她癟著小嘴說,你已經很久沒有送我上學啦,我走丟了,你會傷心的。我說,為什麼。因為我是你的乖寶寶,她說。我經常睡懶覺,誤了送她上學,她出門了,我還在床上。有一次,她說,爸爸,我好幾天沒看到你了。我說,怎麼可能呢,爸爸天天在家嗬。“你回家我都睡著了,我上學了,你還在當懶豬。”女兒說。

若是連續在外玩了三個晚上,第四天就是天塌下來,我也不會出去。即使老婆不說我,我也不能得寸進尺。這是尺度問題。我知道,一個家庭的裂變都是從每天產生的縫隙中開始的。一個女人,成了我生命中的重要部分,我必須善待她,不能讓她有委屈。這樣說,不免有些冠冕堂皇。

我的生活確實缺乏情調,也似乎很容易讓人腐朽。我不知道別人的生活是怎麼過的。生活中有很多神秘的東西,都被我忽略了,這是粗俗的表現。這種腐朽並沒有讓我驚醒過來,反而沉迷其中,樂此不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