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輯:詩人素描(1 / 3)

C輯:詩人素描

唯一的財富是真誠

——柯藍印象 :

柯藍(1920.3.3—2006.12.11)

作家

他是一個真誠的作家。

真誠地生活,真誠地寫作。在半個世紀的寫作生涯裏,為讀者奉獻了幾百萬字的作品。在讀者中影響最大的,是他的散文詩。他是新中國第一個出版散文詩集的作家,又是這一文體最熱情的倡導者。他是公認的當代中國散文詩壇當之無愧的旗手。

他以自己的真誠贏得了千千萬萬的讀者。

1987年,《陝西日報》舉辦社慶活動,邀請他參加。《陝西日報》的前身是延安時代的《邊區群眾報》,柯藍於1941—1948年期間曾在這個報社工作,做過記者、編輯和主編。他1920年生於湖南長沙。1936年8月,在長沙湖南第一師範求學朗期間參加“中華民族解放先鋒隊,1937年10月由徐特立介紹赴延安參加八路軍。1938年3月參加中國共產黨。當時經過西安到延安。半個世紀過去了。50年後又一次來到西安。他躺在賓館舒適的床鋪上久久不能入睡,他為主人熱情的安排所感動。舊地重遊,他又為半個個世紀來人世問的滄桑變化而浮想聯翩。人生能有一個世紀嗎?幾乎不可能!半個世紀基本上就是人的一生。半個世紀來,自己都追求了一些什麼?也許隻有兩個字“真誠”。共產黨人追求真、善、美,真是基調,離開了真,善和美就無法存在。聯想到當前的世相和一些人的心態,他又不禁黯然……

他失眠了。經曆了兩個夜晚痛苦的失眠之後,他寫下了散文詩《真誠》:

我非常貧困,一無所有。

我唯一的財富是我的真誠,我唯一的滿足是我的真誠。我唯一的驕傲是我的真誠。因為我有了它,我的頭從不低下,因為我有了它,我的眼光從不躲閃。

我的真誠使我一生沒有悲哀,沒有痛苦,沒有悔恨。

願我真誠的生命永遠閃光。

寫下這個短章,他的心境才漸漸平息下來。它凝聚了他半個世紀的追求,畢生的愛與憎。

1990年9月24日,在大同雁北賓館舉行的中國散文詩學會朔州年會的閉幕式上,柯藍向與會代表朗誦了這首作品。

頓時,全場掌聲雷動。它引起了人們強烈的共鳴。

很少有人象他的文學活動如此的多而雜。

幾十年來,他始終遵循一個原則:為大眾而寫。

他寫小說,寫電影劇本,寫特寫、散文、兒童文學、傳記文學……凡是在他耕耘過的文學園地裏,都有堅實的足跡和閃光的碩果。1942年創作中篇小說《洋鐵桶的故事》,在國內發行七個版本,在群眾中廣為流傳,後被譯成外文,介紹到國外。中篇小說《紅旗呼啦啦飄》在香港出版,並被翻澤成日文、俄文介紹到日本、蘇聯,由此奠定了他在中國解放區文學史上的地位。1958年出版的《早霞短笛》,是新中國第一本散文詩集,影響了一代青年的取向。他寫的傳記文學《不死的王孝和》在國內發行三百多萬冊,後改編成電影文學劇本《鐵窗烈火》由上影拍成電影,獲中國第一屆電影百花獎。1964年他的短篇小說《三打銅鑼》,被改編成湖南花鼓戲《打銅鑼》,並由北影拍成戲劇電影。1981年創辦《中國通俗文藝》雜誌,1982年與夫人王文秋合著50萬字反映秋收起義的長篇小說《風滿瀟湘》,由中國青年出版社出版,湖南電視台拍成電視連續劇在全國播映。他寫的徐特立傳《命運之謎》被改編成電視劇,作為教師節賀禮片在全國播放。他的散文《深穀回聲》被改編成電影《黃土地》,在國際上多次獲獎。無論是散文詩《早霞短笛》,或是長篇小說《風滿瀟湘》、電影《鐵窗烈火》、傳記文學《命運之謎——徐特立傳》,都燃燒著火一般的理想和信念,感染著你,激勵著你,催你奮起。

除此,他還寫過故事、歌劇、評彈、連環畫的說明文字……隻要這些形式為廣大讀者喜聞樂見,能走進廣大讀者的心靈,他都樂意嚐試。

早在40年代,他寫的反映抗日鬥爭的章回體中篇小說 《洋鐵桶的故事》曾以多種版本印行,在群眾中廣為流傳,後被譯成外文,介紹到國外。

他追求更多的讀者能讀懂他的書,接受他的書,從他的書中吸取有益的營養,為發泄個人感情而寫作,或者為藝術而藝術的文學信條,永遠都與他無緣。

他告訴我,在延安時期,他還出版過4本信天遊民歌集。那是用八路軍自己生產的馬蘭紙印刷的,由延安新華書店發行。這使我想起電影《黃土地》。我的耳邊頓時響起黃土高原上那個年輕的農家少女的悠長而悲涼的歌聲。用散文改編電影,而又取很得這麼大的成功,建國以來這是第一部,大概也是唯一的一部。柯藍說,整個故事的背景,完全是真實的。可在延安時期,他並沒有寫,而是在記憶裏沉澱了幾十年後,直到70年代後期,才以散文的形式將它寫出。我已猜到了那個到陝北民間采集民歌的八路軍文化戰士的原形,對於我的猜測,柯藍微微一笑,頷首默許。

他是在延安開始他的文學之路的。淳樸的陝北人民哺育了他。延安,鑄造了他的人生觀,也鑄造了他的文學觀。

他是一個不知疲倦的入。

一個勞累了大半生的人,到了晚年,離休之後,應該過幾天清靜的日子。

他並不這樣想。離休之後,他更加繁忙。

他關心迅速發展著的散文詩事業,關心青年一代的成長。

1984年3月,他與郭風共同主編的“黎明散文詩叢書”第一輯,由花城出版社出版。之後5年,該叢書共出版5輯48本,推出了一批散文詩作家。

1984年10月,中國散文詩學會在北京成立,他和老作家郭風出任會長。由於郭風身在福建,柯藍實際擔任常務會長的角色。中國散文詩學會對推動全國的散文詩發展,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學會創辦“黎明散文詩函授中心”,組織編寫教材《散文詩寫作講稿》和《當代散文詩創作論》,內部發行。舉行改稿筆會,培養散文詩新秀。舉辦各種活動。從1985年起,中國散文詩學會陸續在哈爾濱、樂山、朔州、湛江東海島、珠海等地舉辦全國性的筆會,為散文詩作家提供相互交流、研討、體驗生活的機會,每一次筆會,都會收獲一批新作。短短的數年間,全國各地相繼成立了21個省、市分會,出版散文詩集200餘部,,湧現了一大批有才華有成就的散文詩作家。散文詩,這個曆來冷僻不受社會關注的文學樣式,日益受到廣大讀者特別是青年讀者的青睞。

1987年,經多方奔走,柯藍在廣州創辦了有史以來第一張《散文詩報》。在近3年的時間內,發表了1000多位散文詩人的作品,推出了數十位散文詩壇的新秀。他深情地說:“這些散文詩人,是一支非常有潛力的生力軍。他們有著執著的追求,是中國散文詩的希望所在!”

所有這一切,凝聚了老作家多少心血啊。

他依然在不停地寫作。

滿頭銀發並不說明他已衰老。他的心理依然年輕。他的 新著在不斷地問世。他的創造力,越到暮年越發閃射出異彩。

他寫道:“我心中有一盞不滅的燈。照亮我自己也照亮我的四周。”自他17歲投奔延安時這盞燈被點燃以後,就從未熄滅過。即使在十年動亂時期,他受到錯誤批判,失去人身自由的日子裏,這盞燈也一直在燃燒。

他的作品全都回蕩著高昂的、熾熱的旋律,但在風格和藝術表現上,他卻不斷地在求變,求新。把他50年代的《早霞短笛》和80年代的散文詩作品作一對比,這種變化就顯而易見。前者多是熱情的讚美,後者則多於冷靜的沉思。

如果說50年代他的一些作品由於過於明朗而失之直露 的話,80年代的作品在藝術上更顯成熟,題材也更加開闊。他已不滿足過去的寫法,他在超越自己。他由過去的以藝術形象 為主更多地轉向意象,由實寫轉為虛寫,帶給人更大的審美空間。

他在不懈地探索,不懈地追求。

柯藍告訴我,他正在寫一部200萬字的長篇巨著。這部巨著結構恢宏,力圖表現當代生活中錯綜複雜的矛盾,分三大部分組成:①好的共產黨和被腐蝕的共產黨;②國民黨中的優秀分子及其反動派;⑧黑社會勢力。

從他那充滿自信的表情上我深深地感覺到,他一定會完 成這部巨著。廣大的柯藍愛好者們也會翹首以待,企望著這部巨著。

生活,永遠不會隻有陽光。

在朔州年會期間,柯藍朗誦了一首無題散文詩:

我從眾多的人生道路上,走過來。我隻是這個偉大的群體中的一個影子。我不擾亂任何平靜,我不引起任何不安。

我隻是走過。

我如同一個遠方的星星悄悄地出現。如同一朵白雲從天空飄過。從人生的海洋飄過……

我不想增加人世的負擔,人生的重荷。

聽過之後,許多人都沉默良久。我的心中也有一種說不出的味道,幾分悲涼。

人們大概都會聽出這篇作品的弦外之音。

生活中的種種不快並沒有壓垮柯藍。他畢竟是一個飽經風霜的人。挫折和困難隻會使他更加堅強。

理解他的人何止千萬!

他並不孤獨。他擁有世界上最普通而又最貴重的財富。這件財富使他變得異常富有。

他所有的足跡和所有的作品上都清晰地鏤刻著一句話:

一個真誠的作家,柯藍。

(1990年)

屠岸印象

在緊緊握住他那雙大手的一瞬,我驚奇地注意到他頭頂 疏的白發。由於疾病的纏繞,他明顯變得老了。用“老”一詞 也許有些誇張,因為他的實際年齡隻有68歲,尚未到古稀之 ,年。這是與他前些年的身體狀況相比較而產生的感覺,並不說 嘲他的心態。他那文雅的舉止和迷人的微笑依然如故。他總 是微笑著同你交談,看著你,認真地聽你說完每一句話。任憑 你當時的情緒是如何激動,隻消聽他講上幾句話,你就會很快 平靜下來。他不緊不慢地談他的看法,公允,客觀,既有鋒芒, 又不失分寸。用“溫文爾雅”一詞來形容他的風度,是再貼切不過了。

年前,我與同事一起曾去人民文學出版社采訪過他。那 時,他剛但任總編輯的職務不久,工作十分繁忙。他禮貌地謝 絕采訪大大出乎我們的意料。“咱們聊聊可以。但我不同意你寫文章。我們社有不少同誌值得寫,你們可以寫寫他們。”接著,他給我們推薦了一個名單,並簡要地介紹了這些編輯人員的事跡。他也談起他的青年時代,談起“五七”幹校的生活和出版社的情況。我們告辭,他送我們到樓下門外,又嚀囑一句不要寫,出於對他的尊敬,那篇專訪始終沒有動筆。

他就是這樣一個人:默默地工作,從不張揚。當時他已經是有很高知名度的翻譯家、詩人和評論家,可諸如專訪之類的文章,我卻一篇也沒有看到過。我想,被謝絕采訪的對象,恐怕不會隻有我們一家吧。

他因其高質量的譯作《莎士比亞十四行詩集》,以及他自己的詩歌作品飲譽文壇,但我覺得,介紹他,應首先介紹出版家屠岸。他一生最寶貴的時光,獻給了他心愛的出版事業。

當他還在大學時代,就與編輯工作結下了緣分。1946年初,他和詩友們一起創辦了油印詩刊《野火》。就在同一年,他宣誓參加了地下黨。1949年,他任上海英文周刊《密勒氏評論報》通訊編輯和上海《人民文化報》副刊編輯。1950年任華東《戲曲報》編輯。1953年任北京《劇本》月刊編輯,1956年任中戲劇家協會主辦的《戲劇報》常務編委兼編輯部主任。這期間,他寫過大量的戲劇評論,並翻譯過國外的名劇,為我國戲劇藝術的發展做出了貢獻。

在那場史無前例的“文化大革命”中,他經曆了千千萬萬高級知識分子共同經曆過的遭遇:受批鬥、被抄家、蹲牛棚,最終發配“五七”幹校。在被抄家後,他永遠失去了他創作詩稿的40多本草稿。對於一個詩人來說,這是無法彌補的損失和遺憾,可他卻認為:“這也許是塞翁失馬。這些作品如果留存下來天再看看,會不會自己動手燒掉它們?”

1971年,周恩來總理主持召開出版工作座談會,指示一些出版社要恢複業務。1973年,人民文學出版社到文化部“五七”幹校調人,選中了他。說起這段曆史,他很慶幸這一次的工作變動,認為是上蒼的恩賜,因為這是他一直熱愛和向往的工作。從1973年開始,他一直在人民文學出版社工作,曆任現代文學編輯部副主任、主任,1979年任該社的副總編輯,1983年至l986年任該社總編輯。

在文學出版工作的崗位上,他是一位把全副精力都投入其中,為廣大讀者和作者稱頌的老編輯。他堅持為讀者提供高質量、高品位的精神食糧,在發表和出版知名作家作品的同時,發現和培養了許許多多的文學新人。他在離休後的許多年間,一直未脫離編輯工作,仍擔負一些重要書稿的編審。

前不久,筆者有一本拙著請屠岸先生作序。他抱病寄來了熱情而中肯的序文。等我打開拙著的原稿,心頭驟然發熱。屠岸先生細心閱讀此稿所付出的精力,無異於在編輯一部書稿!將全稿所發現的錯字和筆誤統統改過,並附上數頁稿紙,指出某些技術性失誤和需要推敲之處。這是一種職業習慣。但不是所有從事這一職業的人都能具有的一種習慣。隻有將為人作嫁衣的忘我精神熔為自己血肉的人,才能處處為讀者作者著想,才能養成這種可貴的職業習慣。過去,我從那些回憶茅盾和葉聖陶等前輩的文章中,看到過這種職業習慣,而今,我從屠岸先生身上,直接目睹了這種高尚的職業習慣的閃光。

在當代詩人中,很少有象屠岸那樣,同時精通中國古典格律詩詞和西方格律詩,並將二者融彙貫通,在翻譯和創作上均有建樹。

屠岸原名蔣壁厚。屠岸是筆名,後成為正式用名。他於 1 923年1 1月23日,出生在江蘇常州一個書香之家。父母嚴格的家教,培育了他的儒雅之風,也帶領他走進中國古典詩歌的大門。母親是蘇州有名的才女,能書會畫,且有深厚的古典文學修養。在屠岸的記憶裏,少年時代母親所給予他的最難忘的印象,是她那抑揚頓挫、喜悅或憂傷、淒愴或激越的音樂般對中國古典詩歌的吟誦。 1938年秋,正當他寄居“孤島”上海讀初中時,生了一場大病,母親守候在他的身邊,用吟誦唐詩宋詞來為他驅遣病魔。他清晰地記得,聽母親吟誦杜甫的《春望》中“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的句子時,自己竟突然聯想到當時的家國之痛,一種感慨萬端的情緒衝激著一個少年學子的心胸。後來,他偷偷地背誦著那些母親吟誦過的詩句,也偷偷地做起詩來。母親發現了,高興地為他批改,指出他構思、立意、平仄、對仗和煉字煉句方麵的缺點和不足。直到六七十年代,屠岸每有舊體詩詞新作,都要由北京寄到定居在蘇州的母親那裏,向她請教。這成了母子之間思想感情交流的一種獨特的方式。

1985年,屠岸的舊體詩詞選集《萱蔭閣詩抄》,由北嶽文藝出版社出版,引起了不少讀者的興趣。選集分為“江山勝跡”、“雜花生樹”、“青春奇誌”、“蹉跎歲月”和“風雨神州”五輯。作者說:“這些詩詞裏,有我的喜悅、悲哀、憤怒、歡樂,有我的懷念和期望,摒棄和珍視,挽歌和頌歌,有偉大時代的洪流在我的胸膛裏激起的浪花,也有偉大時代裏個人的悲歡在心靈的琴弦上彈出的樂曲。”作品的最可貴之處是鮮明的時代感。古典文學評論家林東海在評價屠岸的舊體詩詞時說:“他……以新詩入律詩,為舊體詩帶來一股沁人心脾的新鮮氣息,從另一方麵使舊形式獲得新生。”

除了中國的格律詩詞,屠岸還能寫嚴謹的洋式格律詩,而且傾注了極大的熱情。老師不是她的母親,而是早已長眠地下的天才詩人和劇作家莎士比亞。

屠岸因翻譯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而負盛名。卞之琳先生稱他譯的莎翁十四行詩為“譯詩藝術的成年”的標誌,給予很高的評價。該書1981年修訂再版以來,已多次印刷,累計印數高達六十萬冊。千千萬萬的讀者從屠岸的譯作中領略到這位天才詩人的動人心魄的魔力。不過,要說受惠詩作最大的,還是譯者自己。1986年花城出版社出版的屠岸的第一部新詩集《屠岸十四行詩》,便是一個雄辯的證明。

詩評家楊匡漢所寫的《歌者琴弦上的Sonnet變奏》一文,是專門評價屠岸十四行詩的。文章說:“在現代格律詩處於冷落的時辰,屠岸對嚴格的十四行——‘Sonnet’一直傾注著熱忱。他似乎要以自己的實踐證明,對於這一‘引進’的舶來品,在‘詩韻把大陸和島嶼聯結起來’的當代,照樣可以象涓涓小溪那樣流動情韻;也證明一種嚴謹精致的詩歌形式盡管‘束縛思想’,然而在限製中仍可顯出身手,法則也會給人以創造的自由。”“《屠岸十四行詩》的問世,標誌著又—位中國十四行詩人的成熟。成熟的標誌不在盡善盡美,而在於詩人表現出冷靜求實和不斷尋找的藝術自覺,把生命的原則與創造的原則相結合,全身心地撲到詩的境界中去,貢獻出圓重凝渾的藝術品。”《屠岸十四行詩》引起了詩評界的廣泛關注。老詩人唐湜說:“屠岸的十四行詩給我們提供了一種範例:澄明的理性與智慧的抒情。”詩評家謝冕認為:“屠岸《寫於安科雷奇機場》以短促迅速的節律構成動感,嚴格限製中的自由流韻所造成的巨大概括力,無疑對這一‘引進’的詩體作了切近實際的大發揮。在格律詩處於低潮的當今,屠岸勇敢的堅持也是自由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