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工地那邊就打來了電話,說臨時有些細節方麵的問題約設計師去工地詳談。
“知予,你把圖紙帶上,還有後期附加的資料,我們去工地走一趟。”沈未從辦公室門口隻探了半截身體進來。
餘知予應了一聲,埋頭便開始整理圖紙。
沈未對項目一如既往地上心和認真。
如果放在以前,沈未的這份“上心和認真”隻會讓餘知予認為是純粹的事業心作祟,正如他之前對自己講的那樣;可如今卻不同,尤其那晚她從鍾原口中聽到了那段往事,心裏仿佛就默認了沈未和鍾原那份同樣的執著的目標,和並肩為之努力的方向。
工地的辦公室是一排簡易的臨時板房,不大的屋裏擺著幾張辦公桌,上麵堆滿圖紙和文件;筆尺工具等也都雜亂地堆放在桌麵上,看上去忙碌異常,隻是沒有人在。
沈未把圖紙和文件放在桌上,轉身出去打了個電話。餘知予則擰著身體打量著這間有些簡陋的“辦公室”:門後的架子上稀稀疏疏地擺了幾頂安全帽,火紅的顏色就像一個個燃著的火球;飲水機“嗡嗡”地正燒著開水;一旁的方凳上,半臉盆水還算清澈;臨近中午,太陽又開始一秒不落地直照在屋頂,本就狹小的空間裏,又多了幾分燥熱。
餘知予總是這樣不自覺地試著去體會陌生的環境中陌生人陌生的生活,興許是自己“死去”打那些年間,揮霍了太多光陰吧。
不大一會兒工夫,滿頭大汗的工頭堆笑著跟沈未前後腳進了屋:“你看看,真是不好意思,還要勞煩你們親自跑一趟過來,”接著,從桌前扯了把椅子:“來來,坐,坐下說。”
“不了,您不用忙了,公司裏還有事,一會兒我們就回去了。”沈未說著,轉身拾起桌上的圖紙:“剛剛您問的是不是這裏?您看,這是剛開始時的方案,後來做了些調整……”
工頭邊聽邊點頭。
過了一會兒,沈未轉頭:“知予,天台那裏最後修改的那份圖紙給我一下。”
餘知予伸手抓起桌上的一份文件,微微一頓,又將文件換到左手,方才遞了上去;她隨後轉身探手在桌上抽了張紙巾,朝沈未的方向背過身去。
“這是新的圖紙,您看下。”沈未仍舊耐心地做著解釋,根本沒發現餘知予的異樣,“這裏,還有這裏,都改動了一下……”
直到工頭終於發出恍然大悟後爽朗的笑聲,沈未才回頭看向餘知予這邊;正好看見她眉頭輕皺,手中的紙巾上也已經斑斑的綴滿血跡。
沈未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他一把抓過餘知予的右手:“怎麼了?手怎麼破了?”
餘知予食指和中指的指肚上,正緩緩滲著血。
“沒事沒事,剛剛不小心而已……”餘知予搖著頭。
沈未低頭才看見剛剛自己放文件的地方赫然壓著一把彈開的壁紙刀,定是她剛剛拿文件時失手抓在了刀刃上。
工頭見狀也是一臉抱歉:“實在對不住,我這裏太亂了……那個——我這兒有創口貼,你們稍等,我去拿……”
“不用了,您先忙,我們就先回去了,有問題您隨時聯係我就是。”沈未說罷,拉起餘知予的手朝門口停車場走去。
剛剛坐上車,沈未便又急忙扯了餘知予的手來檢查;一邊看還一邊自言自語道:“也怪我,太不小心了,你的手怎麼能受傷呢?好在傷口看上去不太深……”
餘知予一臉不情願地抽回了手:“我沒事。”
語氣平平,卻似乎仍有些無法輕易釋懷的慍惱。
這份慍惱自然還是與沈未之前對她的“利用”有關;即便已經知道了前因後果,奈何女人終歸都是些敏感又小氣的生物,自然沒那麼容易得說放下就放得下。
可是她的慍惱在沈未看來頂多算得上是種“避嫌”——她已經和鍾原同居了,自然要跟別的異性保持點距離才對。
想到這,沈未剛剛關切的眼神也識趣地略減了些;他從儲物盒中抽出兩片膠布,伸手扯過餘知予的手,利落地包好。
等到自己的手重新歸於自己控製,餘知予才滯然地撤了手。
手指上兩環潔白的膠布條,是那種注射用的膠布。她又扭頭看著一旁一言不發平靜地開著車的沈未,心底沒來由的湧上一陣酸楚,倒不知是感動還是什麼。
餘知予對一般的創口貼都過敏,而像手上現在貼著的這一種,就是為數不多的她可以用的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