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口等紅燈的間隙,鍾原才注意到後視鏡上掛著的小墜子,上麵的圖案和自己茶杯上的那個一模一樣——一條線條簡單的小魚。
這新車到手剛第二天,不必多問,這墜子一定也是出自餘知予之手了。他又忽然記起那個茶杯,自己之前從來不覺得端起來之前輕轉一下的動作有什麼不妥:
畢竟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習慣,取放也都是根據這樣的習慣來的吧,自己本就不是那麼挑剔的人;可是有知予在身邊就不同了,這個步驟,居然一直都是她在做,就隻是為了他的方便。
這大概就是她一直盤踞在自己心裏無可替代的原因吧——真正地走進對方心裏,就是把對方的習慣變成自己的習慣吧。
鍾原隻覺得一股甜蜜與溫情湧上心頭,直叫她忍不住笑出聲來;低頭間,他又瞥見副駕駛座上靜靜臥著的那份邀請函:米色精致的卡紙,極方正的印刷字體,大紅色的圓形章……
腦海中那個奇怪的念頭再次出現——跟之前一樣,同樣隻是一閃而過的一道——可是這一次,卻被他敏捷地抓住了。
十苓。
這兩個字毫無征兆地出現在他的意識裏,就好像有人在他耳邊猛地喊了一嗓子一般地,直擊心壁。
他臉上的笑容緩緩消失,五官之間原本甜蜜的表情也在眨眼之間變得凝重起來。
路口的綠燈亮起,後車催促的喇叭聲尖銳響起;鍾原一驚,慌亂地挪動車子,駛離路口,停在一旁。
無數的畫麵擁擠著闖入他腦中,毫無秩序,似乎都在乞求著為每個畫麵加上原因,好得出個至少能說服自己的結論。
時間在他呆若木雞的“靜止”中悄悄溜走了十多分鍾,這十幾分鍾,對鍾原來說漫長得仿佛十幾個世紀;此時的鍾原,急需一個人來幫他梳理一下。
他深呼吸著用力吞了下口水,試圖藉此來壓製波濤洶湧的內心;好一會兒,才掏出手機,顫抖著撥通了許菱的電話。
此時,元盞寬敞的停車場裏,莫名多了一種讓人不寒而栗的感覺,空氣了也似乎充斥著緊張的氣氛。
辛呈開始倒是並未發覺任何異樣,隻徑直朝自己車旁走去;清脆的腳步聲被牆壁和石柱撞擊回彈,變得七零八落,卻聽得辛呈心裏毛楞愣地慌張起來。
“辛呈!”一個女人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那聲音短而尖,短到幾乎聽不到回音,尖得像把刺得破寒夜的劍。
辛呈轉身,隻見一女子正直勾勾地盯著自己:顯然,這就是剛剛那個聲音的出處了。
那女子麵容姣好,身型勻稱,齊耳的短發看上去利落又幹脆,一身黑衣更是顯出此番的“來者不善”。
可是,辛呈確信,自己並不認識這個女人:“你是?——”
那女人竟突然笑了:“哦,對,你可能不認識我;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呢,是沈未的——戰友——”她抬了下眼瞼,剛好把辛呈的微妙緊張看進了眼裏;略一頓,又說道:“你也可以叫我‘奚壬’。”
她的臉上仍舊掛著笑容,隻是被那雙淩厲的眼睛一襯托,那個笑容也越發顯得陰森可怖。
當這種淩厲成功地“入侵”進辛呈的心底,惶然無措瞬間長滿全身;她慌亂地抬手扶了扶發梢,視線也仿佛失去了方向:“那人……跟我沒關係。”她開始本能地想撇清。
奚壬“噗”地笑出聲來,為著自己成功搞垮了對方的心理防線而沾沾自喜:“怎麼,我有說過你們兩個之間有關係嗎?”她邊說著邊朝辛呈湊了過來,又把聲音壓低了一些:“是沒有關係,還是不想再有關係呢?”
辛呈這才意識到剛剛自己的“此地無銀三百兩”;此時再看奚壬的表情,一臉的深不可測,著實猜不透那女人心裏到底在想什麼,來找自己究竟又是什麼目的。她有些茫然地立在原地,心不在焉得甚至忘了離開。
“聽說辛小姐最近正跟那個姓許的警官談著戀愛呢,難怪,氣色這麼好,”奚壬慢步踱到辛呈身後,又忽然從一旁探出半截身體:“我猜,那件事兒——他還不知道呢吧?”中間停頓的時候,她用手對著辛呈比劃了一個布巾遮住臉的動作出來,還不忘拐了一下辛呈的手臂,確認自己的“模仿”被看到,且要被看得清清楚楚。
辛呈自然心知肚明,她指的,是八年前自己設計讓餘知予從鍾原身邊消失的那件事。
奚壬說的沒錯,這件事許菱還不知情;其實不止許菱,就連鍾原也隻是知道當年是自己做的,並不了解過程,也更不知道自己是跟沈未做了“交易”;而她的報酬,就是沈未把餘知予帶離鍾原身邊。
“你說巧不巧,當時我也在現場——‘嘭’地一聲——嘖嘖,實在是太精彩了!”奚壬頗為“興奮”地講述著,竟眯起眼睛一臉的回味,語氣中充滿著玩鬧和漫不經心,仿佛隻是在轉述某場電影大片中的場麵一樣的雲淡風輕。
這下辛呈總算聽出了問題的要害:“原來當年那場爆炸,居然是你?!”
她清楚地記得,當時與沈未談好,他隻是帶走餘知予,絕不會牽扯鍾原;因此後來發生的那場爆炸,也就成了個未解之謎,雖然讓她苦思不得解卻又無法從任何人那裏得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