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透的紙(1 / 2)

餘知予直直地佇立在陽台邊,手裏的書隻是被很隨意地拎起了一個角;風從紙頁中經過,“嘩啦啦”地亂響一通,像是在低吟著對什麼做著抗議。

起風了,突然地。

那腳步聲越來越近,是皮鞋撞擊地板發出的聲音。

開門進來的人,卻是沈未。

事實上,他和餘知予幾乎是同時來到這裏的,隻是餘知予並未發現而已;直到看著她開門走了進去,沈未也仍舊沒能讓自己鼓起勇氣。

剛剛沈未一直站在門外,雙手緊緊地插在了上衣兩側的口袋中,心裏也不斷回想著那晚奚壬突然找到自己來說的那番話。

“把自己的愛告訴她。”沈未耳邊像裝了個複讀機似的不斷重複著這句話。

那麼,就權當是給自己一個機會吧!

沈未這樣想著,左手手心裏握著的那一小片毛巾被緩緩鬆開,整隻手也從口袋邊緣緩緩滑出;他自然明白那方毛巾上伏了什麼,因為八年前,他曾親手給了辛呈一塊幾乎跟這塊一模一樣的。

與此同時,他的右手卻把口袋中那個硬硬的小木盒攥得更緊了些,裏麵裝著他的期望——那段隻屬於他和餘知予的單純又美好的過去。

他在祈禱,祈禱著自己在踏出這間房子之前,用不到左邊口袋裏的東西。

他筆直地出現在了餘知予麵前:藏青色的連帽風衣,深黑的褲子,黑色的皮鞋,周身都透著一股仿佛沉到血液裏的沉重與凝頓。

他對餘知予的存在並不佯裝半點吃驚,卻一眼便看出了她心底的悲戚與感傷,還有一股無聲的奮力的掙紮。

餘知予還立在窗前,涼風穿過她的發梢,將幾縷黑絲挾至肩頭;視線也垂得極低,臉上的白皙此刻已經放肆到快要失掉血色一般。

“知予?怎麼了?怎麼臉色這麼差?”沈未開口問道,“不舒服嗎?”說著伸手打算去摸餘知予的額頭。

餘知予忽然地挪動身體,敏捷地躲到了一旁,手裏的書也“啪”地一聲倒扣著掉在了地上,右手裏捏著的一張照片卻被她下意識地藏在了身後。

沈未並沒有發現她的這個“小動作”,他尷尬地笑笑,然後悻悻地縮回了手;又似乎仍不甘心地朝餘知予的位置挪了過去。

這下餘知予索性不躲,任由他淺笑著站在麵前。

好像仍然是那雙眼睛。

三年前,她第一次真正的“看到”了這雙眼睛。盡管之前在黑暗中度過的五年時間裏,她早已經在心裏試著勾畫出了一雙眼睛來匹配那個一直縈繞在自己耳邊的那個聲音,可是當她真真切切地看到時,還是被觸動到了:那雙眸子清澈如淌著雪水的小河,溫暖得又好像冬日裏最晴天的太陽。

而就是這雙眼睛,仿佛總是散發著無限的希望,也給了她重新活下去的勇氣。

可是今天,她該怎樣來理解這雙眼睛呢?

餘知予抿抿嘴,像是在心裏下了很大的決心似的:“你來得正好,我剛好有事要問你:我們兩個不是在加拿大意外遇見的吧?接近我也是有原因的,對吧?你為什麼騙我?”

她揚起臉,語氣是赤裸裸的質問。

沈未聞言笑得更加舒展了幾分:原來是發現了這個!正巧,這也是他今天來這裏的原因——他要把自己的感情全部告訴眼前的這個女人:

“嗯對,不過我等會兒再告訴你這裏麵的原因——先給你看樣東西!”沈未仍然笑著。邊說著,邊把右手伸進口袋,準備把裏麵的小木盒掏出來。

餘知予此刻隻覺得對他這般意味深長的笑厭惡到了極點,全然沒心去聽沈未接下來的話,更加沒有注意到他伸入口袋的動作,冷言反問道:“原因,就是殺我爸嗎?”

沈未怔驚著立在了那裏,臉上燦爛的笑意也失了活力;右手空著從口袋中折返了出來:“你……你說什麼?”

這樣心虛的表情自然讓餘知予明白了八九分。

“看來鍾原沒有騙我。”餘知予似在自言自語。

聽到餘知予這樣說,沈未的心徹底涼了——鍾原言語中表現出的不願提起,就是他的底牌,也是他對餘知予還抱有幻想的唯一期望;可事到如今,事情的發展顯然已經超出了他的預期。

“原來,他還是都告訴你了……”沈未歎了口氣,仰麵說道;語氣荒涼,神色凝重,幾秒鍾之後,他竟又舒心地笑了起來。

餘知予這才親身理解了那個關於“忠厚老實人的惡毒”的比喻,隻是對她來說,這份惡毒帶來的傷痛遠不止隻像“飯裏的沙礫”,簡直就是棉團裏的刀片,不僅猝不及防,簡直痛徹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