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一舉動一氣嗬成,將一旁送信的仆役也驚立當場。
誰曾料想得到,粗獷的十二皇子那副胡子,竟然是假的!
蕭朗也沒曾料想到十七會行此舉動,此刻微醺的神智早已有八九分的清醒。見自己的胡子被他扯下,並不生氣,反倒是哈哈大笑起來。“這胡子麼戴著怪悶熱的,還是剃了的好!”
“十二哥……果然是我的十二哥!”蕭勤看著麵前那個幾乎陌生的男子,漆黑的眸頓時有股無比凜冽的寒意,令瞧著它的人都禁不住打上一個寒噤,仿佛有條冰涼的蛇從足底纏上一般。
“瞧什麼瞧!沒瞧過老子好看的臉啊!去去去,備馬去,我們要進宮!”蕭朗罵罵咧咧地將那個呆若木雞的仆役趕走,一隻手攬住蕭勤的肩:“你看我這張臉,怎麼帶兵打仗?老子又不是趙雲,能在長阪坡大戰千人救下阿鬥。隻好裝個胡子充充硬氣!我說你幹嘛臉色比我還難看!老子被你扯得這樣痛也沒喊一聲!”
蕭勤垂下眼睛,柔聲道:“十七向哥哥賠禮。”一切都如此洞若明悉,他還能說什麼呢?
“好了,進宮去。”蕭十二照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才發現下顎上光溜溜的。一時間手停在當場,尷尬地“嘿嘿”笑了兩聲,翻身上馬。
蕭勤仍舊騎了自己的坐騎,與蕭朗一道往皇宮趕去。
一路上馬蹄飛馳,倒也無人說話。
暮靄沉沉,幾乎沉到人的心底去。
那扇天色,倏然間就暗了下去。幽藍的色彩代替了先前的橙紅,晦明交迭,一如蕭十七此時的心境。
好容易奔到宮門外,早有一名穿了素服的小太監迎上前來,領著他們向嬋娟殿趕去。
那小太監急慌慌的,見到蕭勤,隻道是十七皇子到了,並未瞧見隨行的十二。直到走到嬋娟殿,才一把攔住十二道:“聖上有吩咐,除了幾位皇子公主,閑雜人等不宜入內。”
蕭十二一腳將那小太監踹翻在地:“睜大你的狗眼,老子是十二!”
那小太監原本就哭喪著一張臉,此刻眼淚都要流下來。覷了個空偷瞧了一眼沒有胡子的蕭朗,生生不敢認。隻得狼狽爬起來喏喏稱是,放他們二人入內。
裏麵的管事太監聽得門口有喧嘩之聲,出來巡察,卻見十七皇子並了一個陌生的年輕人進來,一時間老眼昏花拭了拭眼角,仍舊辨不分明那名俊朗秀逸身量頎長的男子是誰。依稀聽那把聲音,像是十二皇子。
管事太監試探性地上前賠笑道:“兩位皇子稍安,皇後娘娘沒了,聖駕正陪著法師在嬋娟殿前做法式。幾位皇子與公主都已到了,請隨我先去換上素服罷。”
蕭朗仍舊麵色不快,喃喃道:“老子不過把胡子剃了!怎生認不出!”
蕭勤道:“十二哥原本便是天人之姿,如此反差也難怪。”他這番恭維帶了幾分挖苦在其中,更想到,阿離心中或許愛慕的便是這樣一張臉,更是怏怏不快。好在奔喪這件事情本身就是不快活的,是以他的臉色沒有了尋常的調笑,一本正經繃得像麵鼓。
偏偏蕭朗又像個棒槌,非要與他這麵鼓為難。
隻聽他沉下臉小聲道:“十七弟,你說著話我可不愛聽。天人之姿的那是皇後,你看看,現在躺在那兒氣也喘不上一口!”
管事太監抖著嘴唇走在前頭,權當沒有聽見。想想這兩位皇子並不是皇後所生,如此誹言倒也難怪。尤其是那個十二皇子,更是出了名的口無遮攔,粗獷無禮。於是他加快腳步,恨不能將他們二人立即領去正殿,解脫這場無妄之災。
“我說這位公公,我們來得匆忙,也不曾打聽,皇後娘娘怎麼突然就沒了?前幾天才過的壽筵,我看娘娘精神矍鑠,麵色紅潤,不像有疾在身。”蕭勤突然點了名,在他身後幽幽問道。
那名管事的大太監嚇得渾身發抖,停下腳步搖頭道:“奴婢不知。”
蕭朗冷笑一聲:“分明是知情不報。”
“兩位皇子,奴婢就是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說啊……”他比劃了一個要殺頭的手勢,用手虛弱地指指正殿。
“你怕父王,便不怕我們?”蕭朗雖說沒有胡子,氣魄仍舊是驚人。伸手揪了那太監的衣領,不知從何處摸出一把薄薄的匕首,貼在他的胖臉上。冰涼的觸感仿佛離死亡一線之隔,那太監嚇得魂飛魄散,趕忙道:“小的略知一二!”
“講。”蕭勤半抬了一雙黑曈曈的眼睛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