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湜卻像是害怕一般,猛地縮回手臂,順勢往後退了兩步,語無倫次地拒絕著:“不,不用了,我不要住院,我要回家。”
這時,她身邊的一個小護士卻嚷嚷起來:“你這怎麼行?開什麼玩笑!要是出了事,算誰的責任?”
曉湜堅持著,“我沒事的,真的沒事,我可以的。”
小護士臉一板,還要再說什麼,女醫生卻揚了揚下巴,示意她別管了,“算了,她自己要走,我們有什麼辦法?你送她出去吧。”
又轉過頭對曉湜最後交代:“藥我已經給你開好了,葆宮安胎的,你讓你家屬去繳費,然後到一樓藥房拿一下,按說明吃就行。還有,你這兩天就別動了,在家躺床上養著,如果出現腹痛或者見紅,一定要立即就診,記住嗎?”
曉湜諾諾地點頭道謝,然後便在小護士的攙扶下,慢慢挪了出去。
她的另一隻手,始終攥著腹部的一那團衣服,衣料下麵的小腹墜痛不已,手心滲出的冷汗將病號服揉得潮濕。
她不敢往壞的地方想,雖然心裏漸漸沒底,但還是一遍遍告訴自己:不會有事的,會好起來的。
小護士扶著她走出蘇醒室,這間蘇醒室,一側的門對著手術區,另一側的門直接對著家屬等候區的走廊。
而穿過這條走廊,才是她們進手術室之前的更衣室。
來的家屬大都是女性,大概是為了陪護方便,一看見自己要等的人出來了,便趕緊上前從護士手中接過,悉心攙扶,關切問候,陪她們一起到更衣室去換回自己的衣服,結束這一遭不愉快的經曆。
而僅有的三兩位男同胞,也不好意思和一堆女人擠在一起,都自覺地站在走廊盡頭的雙開門外等候,不時向內張望,臉上一律是緊張不安的神色,帶著隱約的愧疚惶然。
小護士扶著曉湜站在門口張望著,問:“你家屬呢?”
“我自己來的。”曉湜輕聲說。
小護士看她的眼神簡直有些同情,還有些不放心,又審視地打量了她一遍,才放開扶著她的手,“那你自己當心點兒吧。”
曉湜勉強自己站住、站直,笑著對她點頭。
小護士轉身回了蘇醒室,她自己則朝著走廊另一頭的更衣室慢慢走去。
走出沒兩步,甫一抬頭,曉湜呆住了。
隻看到一道黑色的修挺身影,擠過灰白色的模糊人群,直向著她大步走來,黑色的長風衣裹挾著肅殺和清冷,英俊的臉孔緊繃著,線條堅硬,深邃的眼眸裏一片陰鬱,讓人感到壓抑、甚至恐懼。
仿佛被施了魔法,曉湜一動也動不了,感到周身血液都凝固了,就那麼直直地愣在那裏。
周紹霆很快走了過來,用力推開走廊盡頭的門,兩扇大門撞在牆壁上,驚得家屬們都看過去。
高高的男子走到曉湜身前,陰影落在她身上,遮住了一切光亮和視線。
曉湜強迫自己仰起臉看他,那麼近,卻仿佛都看不清他的容貌,隻有一雙黑眸裏湧動著深不見底的情緒,似要將她吞噬。
明明是最親近的人,最能讓她感到溫暖、安全,而此時此刻,卻成了她心底最不可碰觸的冷,和最想要逃避的痛。
周紹霆沉默地看了她幾秒,穿著病號服的女孩縮著肩膀,益發顯得單薄瘦弱,平日粉紅的唇瓣,此刻一無血色,大眼無神地望著自己,卻空空的,仿佛什麼也沒有看。
那張生動的臉孔,消失了一切神采,寫滿了難言的愧疚、無助,還有一絲受到驚嚇的愕然。
這女人果真來把孩子打掉了,而且,竟然還偷偷的,瞞著他……她怎麼可以這麼任性!
周紹霆一口氣悶在胸口,大腦瞬間空白,想也沒想便一把抓住曉湜的雙肩,手上因為憤怒而失了力道的輕重。
曉湜隻覺得肩膀一陣酸痛難忍,男子修長有力的手指幾乎要嵌進她的筋骨裏去,將她的一雙手臂生生卸下來。疼痛和驚懼使她的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下來,被牢牢捏著,被迫仰起臉與周紹霆對視。
那雙狹長的深眸裏幽暗無邊,如暗夜下的深海,湧動的驚濤駭浪都被無邊的黑暗吞沒。
這樣的目光,曉湜從未見過,陌生到令她心疼,心疼到呼吸困難,竟說不出一句話來。
周紹霆就這樣看了她很久,終於,薄唇微啟,咬著牙,聲音低啞地說:“你是個自私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