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記得那年,陶彥信誓旦旦求娶佳人,母親又病重,一心希望在有生之年看到幺女成家,才讓三姐方過及笄便許了人。楊恒之雖不樂意親厚的姐姐遠嫁,但母親一心所盼,也隻能默默看著一雙新人遠去。之後幾年與三姐通信,信中具是報喜不報憂,他不放心幾年前偷偷跑來看時,也沒瞧出蹊蹺也就信了三姐的話,誰知姐弟兩如今再相見時,他竟然發現才不過二十八九歲的三姐隱隱透著一股頹唐氣色,那分明是——
“二弟,是我自己太過愚笨看不透而已。”怨他人又有什麼用,“二弟,嘉兒並不知曉這些,日後你若有餘力便幫著三姐多護著她一些可好?她還小……”
“三姐——”楊恒之厲聲打斷了楊氏的話,“你念著嘉兒就休說這些話!就算我這個娘舅護得了一時,也護不了一世,再者我不可能將嘉兒接走,更不可長留安城,此事也是有心無力。況嘉兒年紀尚小,還是天真無知,少不得你的教導。”
“嘉兒攤著我這麼一個娘親,前十多年已然是毀了,往後我也照應不了多少,隻能現在多多為她打算了。恒之,三姐就將她托付給你了,陶彥……若他再靠不住,你便將思嘉接回楊家,讓她,跟了你的姓,徹底斷了與陶家的聯係。”
楊恒之聞言一愣神,不敢置信地盯著一臉決絕的楊氏,“三姐,嘉兒畢竟是陶家骨血,陶家怎會應允?”
楊氏冷笑,雙眼放空地望向涼亭外深沉的夜空,半晌方才輕聲道:“隻怕到時,陶家也容不下我們母女了,去了好,走了好,再不要回來了。”
且不說楊氏姐弟做了如何打算,一心以為還魂改變了母親與自己命數的陶思嘉正為往後的日子苦惱著。陶彥原隻是借口察看女兒功課,卻不想隨意詢問了一番後,滿臉的慈愛笑容再也撐不住了。
“嘉兒,你且說說,這些日子都幹什麼去了,怎的功課不進反退了!”
“爹爹。”陶思嘉哭喪著臉,心裏也沮喪得很,前世她頑劣淘氣,功課也是半吊子,且病逝後在府中遊蕩了幾年,還魂後又病愈體弱,舊病複發,哪裏有功夫把功課撿起來,這下,可好了,爹爹一查就發現了,“我,前些日子不是病著嗎,就少練了些。”
“嗯?隻是少練了?”陶彥不信地追問了句,女兒的脾氣他也清楚,一沒人用心看管便趁機偷懶,偏又嬌憨得讓為人父母的不忍責罰,這回隻怕是早丟了功課沒去理會。
陶思嘉心虛地朝著陶彥討好地笑著,因病而消瘦了三分的小臉討喜得不得了。
罷了,罷了。陶彥看著女兒不複往日圓潤的模樣,心不由自主的軟了,反正離女兒及笄還有兩年,出閣也有幾年,日後再好生教養好了,還是女兒的身子健康要緊。
停留了幾日,楊恒之也不得不告辭回京,畢竟兄長在外任職,楊府一大家子還等著他回去主事。臨行前,楊恒之擔心姐姐楊氏偏執之下做出什麼傻事,再三勸了也不見好,楊氏也不願對他說出自己的盤算,這麼一來,臉上不免露了些不豫之色。
陶彥父女見了不免好奇,又不好當著奴仆的麵詢問出口,隻得避了外人的麵私下裏跟了楊氏說。
楊氏一愣,倒沒想到丈夫女兒如此細心注意到了這點小事,當下用姐弟分離不知再會之期的理由堵住了陶彥父女。
聞言,陶彥恍然大悟,哈哈一笑,笑話妻弟未免小女兒心態,隻他擇日帶了一家子進京探親便好了。陶思嘉小孩子心性,當即拍手叫好,恨不得立馬進京見識一番天子腳下的繁華風光。
楊氏聞言倒沒多說,在一旁笑得溫婉,倒不知心中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