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們應聲退下。
壤駟屏料定她四哥是在府裏。昨夜裏是大哥當班,決不可能有人出了府內而不被知道的。她乍一想到了後廂房,那間單房早被府裏的人遺忘了。小時候聽一個奶媽說曾有個姨娘住著的,但後來不知怎麼死了。這以後,就沒人再敢去那了。
向來這樣的世家貴府總有那麼幾處人跡罕至之地,一來地方著實大了,二來都有那麼幾件秘密事。
她在後廂房門口徘徊了片刻,才悄聲喚道:“四哥,四哥,你醒了麼?”
裏麵一陣瑣碎之聲,又“噔噔”幾聲,門便霍然開了。
壤駟屏適才故意在門外駐足少時,為的就是要讓壤駟皎驚覺有人來了。以她四哥的耳力自然一聽就分辨得出是她的腳步聲,好先在裏麵收拾一下,不至於一會兄妹相見看到些突兀之事兩廂裏尷尬。她這四哥是極要麵子的。
壤駟皎麵色凝重,見是自家妹子還是佯裝吃了一驚,道:“怎麼了,找到我這地方來了?”
壤駟屏似笑非笑,那雙媚眼兒早將屋裏打量了幾遍,一時確也看不出什麼異樣,笑道:“四哥,大院裏睡得不舒服麼,要在這破屋裏委屈自己啊?”
壤駟皎一陣尷尬詞窮,隻是陪笑,“當妹妹的這樣不好,將來夫婿難找。”
壤駟屏笑得更歡,道:“四嫂還沒進門,四哥就開始練習抱鋪蓋睡後廂房了麼?若是這樣,那我要爹再多築幾間廂房,好替別的幾位哥哥也準備了。”
壤駟皎頓感招架不住。壤駟屏趁此隙縫閃身掩過門進了屋內,身法極快,壤駟皎隻覺眼前一花。她在靠床的那張竹椅上坐了,有意無意地睃著梨花木上那一床零亂的被褥,還有陣幽香繚繞,當下便明白了八九分。
“四哥……”她朝向壤駟皎的位置坐,並不望他。壤駟皎知道事情敗露,瞞她不住,訕笑一陣,暗下惱怒。
壤駟屏隻做未見,道:“四哥,大婚當前你自己可得小心啊,別怪做妹妹的多事。我知你心裏定然惱我,可我也是情非得已。你看今兒一早爹就讓人來傳你了,我讓他們去轉告爹說你被我纏著去選首飾了。不然這一傳出去,被那些賓客聽見,你道是沒人等著看咱們家笑話麼?”
壤駟皎當下打揖賠禮,道:“多虧妹妹提醒,當哥哥的真實糊塗。”話一出口,便深深反悔。適才這麼一說就是默認了,即便是親生的妹子,也使他惱羞成怒。麵上卻不改色,極是誠懇感激之情。
壤駟屏深知這位四哥的為人,最容不得他人揪住他的錯處。當下笑道:“四哥,這哪屋的丫頭待會你給些銀兩就打發她走吧,眼前還是小心為好。”
壤駟皎也是陪笑,道:“多謝妹妹。”
壤駟屏臨出門前,有意無意地瞥了那被褥邊什物一記。那是件精致的發簪,鑲有瑪瑙玉石之類的銀飾。府裏的丫鬟們是佩戴不起的。壤駟皎也順著她目光覷了眼那物件,立刻明白今日自身的把柄是落在了她身上,憑他對這妹妹的了解也肯定他日壤駟屏定然有求於他,她向來不做無利可圖之事。
壤駟屏一看那發簪已然知道是誰。這發簪原本是她的,她曾送給了瑤池。那日瑤池在她閨房裏耍,很中意這支新近打造好的頭飾,她便送了給她。她們這四個女子中,就屬瑤池同她最為親近些。南宮黛高高在上,她總感到自己被壓在底下。而夏侯暮帆是中庸之輩,夾在中間做和事佬,貼心也貼不進去。唯獨長孫瑤池天真爛漫,愛慕於她四哥,平素裏往來也最為頻繁。
且說壤駟屏走後,壤駟皎正從床下抱出瑤池。她還未自點穴中醒來,一動未動地睡著,全似先前那般。若說他不動心那是假的。這女子貌美嬌嫩,未經世事。若在太平盛世,便是各路豪門世家公子爭相的意中人。今日自己負了她,恐怕此身也難脫愧疚。
可眼下如何處置?光天化日打扮成丫鬟混出去?壤駟府裏上下無人不識她。而今天又是二哥當班。壤駟燚暗慕瑤池多年,礙於她早已心有所屬,一直都未顯露出來。壤駟皎心裏看得明白,因此瑤池無論裝扮,逃得過別人的目光,唯獨逃不過他壤駟燚。
長孫瑤池睡臉酡紅,嘴唇鮮紅欲滴。他低下頭深深地親吻了她,心裏主意已定!不禁渾身顫栗抽搐,指節泛白,一行男兒淚落於那熟睡的女子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