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會後悔?”李君同問。
“隻要你待她好,我沒什麼可後悔的。”蘇以歸背過身,望著眼前江流浩蕩:“她終究要嫁人,與其將來讓她隨隨便便跟了個俗人,倒不如將她留在你身邊。好歹你是真心愛護她。”
“她救過我的命,我自然疼她愛她。蘇兄不必多慮,柏城風好水好,她也會過得很好。倒是你這一回重返朝廷叫人憂心忡忡,須知現今幾位皇子奪嫡奪得厲害,你可得明哲保身。”
蘇以歸卻是淺淺笑開:“明哲保身?嗬,若是想要明哲保身,我就不用回到朝堂中來。”又低垂了眉目看著麵目酡紅的林月見:“若是她哭鬧,你遷就著些,她跟著我的這些年,沒吃過什麼苦頭。”
“我會的。”李君同點了點頭。
“如果她實在不同意與你……就此結為連理,也請你,緩一緩、”
李君同忍不住笑出聲來:“果然是將這個徒兒當女兒養了啊!什麼都放心不下。你與我相識多年,卻還不了解我的秉性麼?”
蘇以歸點了點頭,便要離開,剛走到台階邊上,又半側著身子:“你若實在哄不住了,就告訴她,一個月,一個月後,我回來看她。”
“知道了!”李君同無奈答道。待目送了蘇以歸遠去,李君同垂下頭看懷中人烏黑的發絲,笑了一笑,將林月見打橫抱起。
目光觸及懷中人的臉頰,卻看見兩行清淚緩緩滑落。李君同皺了皺眉,伸手摸到她衣畔的水澤,心底有些喪氣,動作和聲音卻仍是十分小心溫柔:“你在睡夢中也感覺到了麼?他的離開。”
李府在柏城的宅邸離設宴處並不遠,很明顯,李君同也樂得做這懷抱佳人穿街走巷的風流事兒。好在這幾日正是倒春寒,路上人並不多,是以,一路上並沒有收到過多的奇怪目光。
他徑直將林月見抱回了臥房,小心翼翼地將林月見放在床上,又牽了牽她微涼的手掌,捂了兩口熱氣放進被窩裏,便知禮的退了出去。
而就在李君同關上房門的一霎那,林月見原本緊閉的眼睛,忽地睜開。隻是眼中再無光華流轉,平靜無波的眼眸,更像死水一潭。
她其實從未喝下那一杯桃花釀,也因此,從未真正昏睡過去。
隻是近日來蘇以歸表現出來的種種奇怪行跡落在她的眼裏,怎會不多加留意。她原是心思細膩敏感的女子,蘇以歸一抬眸一頓手,她都能覺察到其間的意思。更何況,是他那樣不加掩飾的失落與黯然。
重入官場又如何,身陷政局又如何。哪一個人規定了做官的人身邊不能帶小徒弟呢?師傅,可是這五年的朝夕相伴,你已受夠了我的任性拙笨?
可是師傅怎能忘記,那年四月桃花成海,你在河岸邊將烏黑青河玉掛在我頸上,說我會是你的徒兒。
魯國境內深深叢林,你曾經許諾說,你會一直在我身邊。
可現在,又算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