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雨夜淋淋(2 / 2)

他初聽著消息時皺了眉:“蘇以歸沒有阻攔?”

“攔了。”那人如實回答:“可是蘇夫人用孩子和官位威脅蘇大人,要蘇大人在這些東西與林姑娘之間選一個……”

“混賬!”隔著鬥笠外飄著的層層黑紗,李君同原本俊俏的臉無盡滄桑:“那月見如今在何處?”

“林姑娘……林姑娘好像剃了頭發出家了。”傳信人扭扭捏捏:“隻是林姑娘在那寺中製了桃花箋作請柬,順水流下,落在柏城不少少年公子手裏。”

“如此?”李君同的手緊握成拳,半晌,吩咐傳信的人下去,扔開鬥笠支著頭冥想良久。

他仍舊覺得是自己的錯,明明知道蘇以歸怯懦,卻還是將她交到他手中。

這下可好,蘇以歸終是背棄了承諾,又一次辜負了她。

“月見。”李君同口中逸出輕輕淺淺的兩個字。一行清淚緩緩流下,他自言自語道:“月見,你何必這樣作踐自己!”

他不懂林月見的所作所為是何意義,便是苦苦思考,也隻覺得她可能是在報複,報複他和蘇以歸一而再再而三的拋棄。

其實他這樣想也沒什麼錯,隻是忽略了林月見是個姑娘,而且還是個敏感的姑娘。這世上大多數敏感的姑娘一輩子什麼事都不做就喜歡玩猜心遊戲。你猜猜我猜猜,能猜出無數的故事事故來。

這些姑娘愛猜心,左不過是因為不敢相信別人說的是事實。而不相信的原因,不過是沒有歸屬感。林月見亦如是。

我這樣推斷,乃是因為在柏城的那一夜,林月見黑衣黑發坐在我身旁:“愛不愛一個人是天命。瓊落,你可不可以幫我看一看,有沒有人曾將我看作天命。”

多卑微的一個問。

“君同,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房門被推開,他的夫人快步走進屋內,臉上笑意盈盈。

李君同支著頭,並不說話。李夫人見狀緩了步子,走到李君同跟前,遞出一封被拆開了的信。

“這是父親在西疆打探消息時得到的。”見李君同仍舊不說話,她臉上的笑也淺了些,拿出信裏的紙展開:“這是晉國的記載,你先看看。”

李君同回過神來,接過那張紙,紙張破舊,邊角泛黃,仿佛輕輕一碰就會碎成渣似的。

“廣清山。”李君同的眼裏泛出異樣的光芒:“那個修仙盛地?”

紙上記的是百年前的舊事,說晉國曾有一個人,二十五六歲時開始迅速衰老兩年後已變為花甲老人。一日,這人上山種菜,救回一個白衣飄飄滿身是血的少年。

這少年康複後贈了一粒丹丸給老人。老人服回,重新變為二十五六模樣,之後像平常人一般終老一生。

那個白衣飄飄的少年,自稱廣清弟子。

“找了一年,終於還是有結果了!”李君同攥著紙張,緊抿的唇也不知是哭是笑:“我還有機會,我還能活,我還能去找她。”

他轉過頭,瞳孔裏難得地映出李夫人嫋娜的身影:“我還能去找她!”

李夫人笑了笑,一半歡喜一半憂愁地歎:“是啊,你還能去找她。”

其後種種一如李君同那日攔住我時在小木屋中所說,他用了一年方才在大陸的另一端尋到廣清仙跡。隻是廣清山門重重仙障,哪是尋常人可以進得的?

兜轉一番尚無結果,李夫人千裏加急的書信中便寫上了林月見攤上人命官司判了年後問斬的消息。

於是再顧不得什麼廣清什麼病,李君同晝夜不休趕回柏城。自然,路上撿了卿堯,也是真的。

柏城菜市口仍是人來人往,斬過人頭的地方血跡都被洗得幹幹淨淨。李君同雙腿一軟,跪了下去。

此時他鶴發雞皮,一如六十歲的老兒,縱是人流湧動,也無人認出麵前人便是兩年前風流倜儻的狀元刺史李君同。

卿堯提著銅爐過來,麵上桃花麵具精致優雅,他伸出纖長細膩骨節分明的一隻手:“我到那寺廟裏轉了一圈,找到了個麵具。”

見李君同仍然呆愣,卿堯低下頭來,壓低聲音在李君同耳邊說道:“我這裏有一個辦法能讓她重生,隻是代價有點兒大,你看……”

“什麼代價?”李君同趕忙問道。

“你的命!”

“我的命?”李君同重複,片刻抬起頭,堅定答道:“左右我活不了幾時了,這條命不要也罷。”

“這麼爽快?”卿堯輕巧笑道:“你不該害怕嗎?我若真的會做那樣的事,定然不是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