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共梳白頭(2 / 2)

丹鳳眼裏淚花閃爍,他將碗遞到她嘴邊,吸了口氣抬頭望窗外朗月,聲音帶顫卻很堅決:“你還要喝啊!”強作歡笑卻又控製不住心中的悲慟,參日的聲音聽著叫人心疼:“你就這麼不喜歡我?你這麼不喜歡我,甚至不願意給我生個孩子。你不知道我有多難,母妃、宮人、屬臣,還有數不清的王公貴族成日裏要我納妾要我為藩王王室開枝散葉,我用了各辦法找盡了借口才勉勉強強堵住他們的嘴。可是你,靜秋,你告訴我,你三年間從未停止過服用的,是什麼藥?”

掃過方靜秋眼中的意思慌亂,參日將那碗藥一飲而盡:“說不出?不就是讓女子不能懷孕的藥麼?有什麼好顧忌的?”

瓷器被摔碎的聲音在靜謐的夜裏格外響亮,方靜秋扶著椅子愣在原地,一臉錯愕地盯著地上瓷碗的碎片,以及恰好在碎片旁邊躺著的檀木梳,目光隨著樣貌邪美的男子遠去,卻隻見得到他漸行漸遠的身影被夜色慢慢蠶食。

她緩緩蹲下身,撿梳子的手有些顫抖,待觸到沾了藥汁的木梳,三年前那個月明之夜的滴滴點點又浮現在眼前。

那是嫁衣鮮豔的他和她,一個瓊姿花貌,一個豐采高雅。他為她除去兩側各懸了四根金玉流蘇的鳳冠,為她散開了滿頭烏發。男孩和男人的特點在他身上奇異地結合在一處,嘴角微抿,便是一個誠摯而蠱惑的笑。

“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再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雙飛;三梳梳到尾,永結同心佩。有頭有尾,富富貴貴。”他為她唱梳頭歌,隻因回藩地的路上有一日在一村莊投宿,恰好逢上村裏有人出嫁。新嫁娘的母親將這歌兒唱得婉轉,而她不無豔羨的說了句:“如果娘親在世,我成親的時候,也會這樣熱鬧吧。”

新婚夜,紅燭紅衣紅羅帳,兩人的發絲相糾纏的時候,她分明聽到他在耳邊低語:“一梳梳到頭,二梳梳到舉案齊眉。靜秋,我為你梳發,一梳一至,梳到一生糾纏不休。”

“王妃!”聞笛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她從回憶裏抬起頭來,臉上並無半點兒表情。聞笛的聲音卻拔高了一個音階:“王妃!你的手!”

手?方靜秋低頭,方才發現自己的手不知道說什麼時候被瓷碗的碎片割壞了,正流著血。

聞笛手忙腳亂地收好地上的碎片,見方靜秋的神態還是不大對勁,開口問道:“王爺知道王妃在藥裏動了手腳?”

方靜秋沉沉點頭:“原是我不該瞞他這麼久,婚後三年無子,若是換了別人,隻怕我早就成了棄妃。”

“王妃何不告訴王爺真相?您從前喝的藥找就換了。現在的藥不是從前那一副了,這服藥是助孕的呀。”聞笛看了看藥渣,確認道。

“要我如何告訴他?從前是我不想要孩子,現在我想要孩子了身子又太弱懷不上孩子。你覺得,這兩者於一個文韜武略的王爺來說,有區別嗎?”方靜秋站起身,挪到椅子邊坐下:“他是王爺,他需要一個身上流著他的血的孩子,來繼承他的封地和智略。”

參日領著軍隊去邊關巡防了,留下消息說,要一個月後才會回來。方靜秋派人送去了占星一族傳下來的護身軟甲,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動作。

鳳華卻在參日離宮的第二日不見了蹤影。不久,從敦和太後的宮殿開始,又流言漸漸蔓延開來,說鳳華是被參日派的人接去了軍營。總之,方靜秋若是出門,便有躲在一旁嚼舌根的宮女內侍,若是她閉門不出,則自然有敦和太後和太後母家的一幹女眷找上門來。

方靜秋在這些時候並不反擊,相反,她像個沒事人一般任憑流言瘋傳,自己的生活還是從前那般嫻靜自然。每日晚間喝的藥湯,也雷打不動地準時送進宮中。

她知道有多少人對側妃之位虎視眈眈——奈涅的聖旨在上,自然無人敢覬覦她的正妃之位——她也知道那叫做鳳華的女子是有多麼的誌在必得。

鳳華自幼跟隨在敦和身邊,與參日有著一起長大的情分。正如那些宮女內侍所說的那樣,若是沒有半路殺進來的方靜秋,正妃的名分必是鳳華的囊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