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了拍胸口,悶悶的。然而不待她再次睡下,院子裏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隨著一聲聲吵嚷,門外亮起光,連水墨的聲音都有些慌張,伴著叩門聲響起:“王妃!王妃!”
她急忙穿好衣裳,快速將披散的頭發用兩根素銀簪子固定好,方應道:“什麼事?”
打開房門,她愣了愣,看著人群中間怒氣衝衝地敦和太後,遲疑行禮李:“母妃深夜來訪,是有要事吧?”打量了一幹人,她退了一步:“更深露重,母妃請進屋說話。”
“還有什麼好說的?”敦和太後一眼剜過來,“聞喜翁主,我兒今日落入如此境地,全拜你所賜!”言罷,一張素帛被扔在了方靜秋臉上。
方靜秋不明所以地撿起素帛走到燭台邊,待看清上麵的字眼,臉色也是為之一變:“消息可當真?”
“鳳華的消息不會有錯?!”敦和冷冷一笑,“更何況,上頭還有你那不安分的丫鬟的手書。”
方靜秋卻撥開人群跑了出去。敦和忙忙叫住她:“你要到哪兒去?”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這絹帛隻說他在戰鬥中誤入敵陣不見蹤影不是麼?”方靜秋停了停,又轉向水墨:“去收幾件厚衣服,帶些止血的膏藥送到宮門口!”
藩王宮門口燈火通明,方靜秋遠遠望見了停在宮門處的馬車。嘴角牽出一抹冷笑,有些失望但並不覺得有什麼好傷心的。身著盔甲的副將站在馬車前,神色肅穆。方靜秋帶著笑走近了些,覷眼打量麵前約莫四十五六的副將蔡宗。瞧了片刻,她忽地臉色大變,厲聲道:“六軍將士皆死盡,戰馬空鞍歸故營。蔡將軍,如今你來報說是凱旋而歸。你的將軍呢?”
“王妃……”蔡宗行軍二十餘年,亦是看慣了生死離別:“王妃節哀?”
“節哀?”方靜秋不怒反笑,上前揭開馬車的簾子,裏頭空無一人,隻有一套被血染紅的護身軟甲。眸光暗了暗,她回過頭,眼神淩厲:“本宮問的是,你的將軍現在何處?”
“王爺……”蔡宗跪倒在地,英挺的脊梁第一次彎了下去:“末將護駕不力,請王妃責罰!”
“王妃!”紅衣的鳳華從馬車背後閃出來,目光鈍鈍的:“你是想要王爺不得安寧嗎?王爺在哪裏?嗬嗬,王爺在哪裏!你惹得他離宮巡邊陷入敵陣身亡,卻做出這個樣子來質問蔡將軍,王妃——或者鳳華該稱你一聲尊貴的聞喜翁主。你害死了自己的夫君,就不覺得羞恥嗎?”
方靜秋無奈歎了口氣,向著馬車後頭望了一眼,喚道:“聞笛,你也覺得,王爺死了麼?”
聞笛低聲抽泣著:“王妃,那件護身軟甲,錯不了的!”
水墨抱了包袱跑出來,方靜秋提著包袱,一步跨坐在蔡宗的黑色駿馬身上。她居高臨下睥睨著蔡宗:“你們在何處找到了那件軟甲?”
“四方城西北向三十裏處……”話音尚未落下,隻聽得馬鞭掠空的聲響,駿馬一聲長鳴,撒著蹄子一溜煙兒跑出老遠。留下一幹守著軟甲當參日遺體的人愣在原地。
藩地並不大,本就處在大慶的邊陲地帶。草原的夜風刀子般鋒利,她出來得太急,身上穿得並不多。加上身下的馬趕得飛快,更是讓風來得猛烈。一雙手在夜色之中漸漸冰冷,甚至有些僵硬。待到第二日,遙遠的天際顯出熹微晨光,四方城城牆上旌旗飛揚,她發上覆著一層蒙蒙霧氣,翻身下馬的動作都做得有些艱難。
腳剛落地的時候還有些站立不穩,扶著同樣疲憊不堪的馬站穩了,她動了動腳,徑自走向城門口的士兵。士兵拔劍便攔,方靜秋隻拿出奈涅當日賜下的明黃聖旨:“聞喜翁主。去牽一匹好馬過來。”
士兵上前看了看,又搖搖頭,方才戰戰兢兢跑開,邊跑邊招呼著一邊的幾人。等到方靜秋的手腳漸漸恢複正常,那士兵方才牽了馬出來,手裏拿著兩個白麵饅頭:“王妃星夜兼程,軍中也沒什麼好吃的,這……”
方靜秋牽過馬,猶豫片刻接過饅頭,“我會記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