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涅!”未梳又迎了上去,奈涅惡狠狠回頭,伸手又是一爪,隻是這一爪在接近未梳時鬆了力道,未梳左臂多出五道深深的口子,但於性命卻是無虞。
一道青霧隱去奈涅身形,我知他是走遠了。從屋裏拿著傷藥出門,熟練地給未梳上藥。
這不是未梳第一次在奈涅手下受傷,也不會是最後一次。我看她臂上新舊傷痕重疊,也是不忍:“還要一直堅持?”
未梳一怔,片刻,搖頭道:“怕是該要結束了,早該結束了。”
是夜,月明星稀。未梳拿著一瓶藥到我房中。我看著她,甚是不解,她找了凳子坐下:“仙帝想要奈涅死。”
我一驚,看藥瓶的眼神都變了:“那是毒藥?”
未梳點頭:“說來也沒必要瞞著你。三十年前你在人間,無意闖開中曲山結界,自此群魔亂世。但事實上,早在那之前,魔君卿堯便在人間遊曆。你從前認識一個叫做李君同的人,他是九天中人查出的第一個同卿堯做交易的,在近六十年前。但另一邊,有參日五百年前用心髒喚了隻有卿堯才可能有的千年玄冰。”
“仙帝就為這收羅上古神獸在身邊?”我笑:“他也太小瞧整個仙界了吧?”
未梳驚奇:“仙君知道?”
我輕哼一聲:“他隻道五百年前卿堯不可能走出中曲山結界,但因為自己不是神族,不了解神族中人的神力會達到什麼程度。之前參日回歸九天,他自然知曉參日是通過饕餮與卿堯完成的交易,如此一來,仙帝的注意力自然就轉向了這些神獸。畢竟,神獸身上流的是上古的血。隻怕在仙帝眼中,得了神獸,便得了與卿堯抗衡的力量吧!”
“仙君猜得一點兒不錯。”未梳釋然:“仙帝要得到饕餮的神力,可如今奈涅成了阻礙。所以他要奈涅的命。”
“你舍得?”
“舍不得,所以找仙君來談一筆交易。”
未梳如此這般的說完她的打算,天色已微明。不久,清醒了的奈涅回來,一臉無措的看著未梳:“天青地玄又來過了?”
未梳微微一笑:“恩,他們像是 知道你行蹤似的,永遠選你不在的時候過來。”
“下次我定要他們回不了九天!”奈涅信誓旦旦。清醒過來的他永遠不記得自己魔怔時做的種種,他隻當未梳身上的傷痕,是天青地玄為讓他回歸九天使出的手段。
不周山生長著許多草木,我要的藥材也基本全部到手。之後需要往幽冥司走一趟,我卻是不能貿貿然前去了。如此,便隻能勞煩未梳親自前去一遭,在奈何橋邊取回方靜秋和奈涅兩人一前生落下的眼淚。
我要為奈涅熬一碗孟婆湯。而孟婆湯的藥引,便是那人的前世淚。
一切都已準備就緒。我將草藥與未梳取回的淚水放在一處,熬出一碗湯藥,未梳看著那黝黑泛黃的藥汁,不太確信道:“這就可以讓他忘了我?”
我把藥遞到她手中:“不隻是你,還有他自己。從此,他會當做自己生來便是不周山的神獸饕餮。”
“包括盤商星君的記憶在內?”
“所有。”我笑:“如你舍不得,現在還可後悔。”
“不悔。”未梳看著藥汁:“總好過要他灰飛煙滅。”
我把藥遞出後便出門在山上轉悠,如今我已有八個月的身孕,肚子很有些挺,也走不了多遠。不一會兒也覺得困乏,便繞回屋子後麵的梨樹林,尋了棵枝繁花茂的樹靠著,昏沉沉睡了過去。
再醒來卻是被人推醒的了。我睜開眼,未梳提著包袱站在我身前。
“走吧。”她語氣淡淡。
我勉強一笑:“辦好了?”
“辦好了。”
記得初上不周,未梳並沒帶任何東西。我看了一眼她手中包袱站起身,與她一同下山。繞出梨樹林,到荼蘼花海邊緣,未梳停住腳。停腳的旁邊有個土坑,她手一鬆,包袱落在坑裏。未梳蹲下,推過一旁的土把坑蓋住踩平。
“衣冠塚。”她忽然開口。
“誰的?”
“還能有誰?都在一處了。”
我到底是沒有問她到底奈涅參日二人在她心中孰輕孰重。這問題太尖銳,也太厚重。
我們去幽冥司,路上沒有人說話。還是那隻往生鬼站在幽冥司大門口等著我倆,忘川河,彼岸花,冥府風景漸漸入眼,而我們腳步不停。
三生石上浮現出未梳的前世今生,未梳似乎歎了口氣,輕輕撫摸三生石,石上光華一綻,先是參日在他的府上眉頭緊鎖,正是在處理事務;後則閃回不周,奈涅摘下一片荼蘼花葉放在唇邊吹奏,無悲無喜,無愁無憂。
多好,他們都忘了曾經的眷念,從此天涯相安。
往生鬼跑去奈何橋邊向孟婆說了些生什麼,隻見孟婆拿了碗湯擱在懸了根毛筆的架子底下。我們走近,孟婆似乎有些著急,端過那碗湯不知所措地望著往生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