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武侯之死(1 / 2)

自渠水至隼平千裏路途,便是平常時候也要個三五天才能走個來回。如今下著雪,形勢就更加撲簌迷離。然而還沒有等到三天,前線的斥候便來報,說是陳生領去的五百護糧隊,在去隼平的路上遭遇了楚軍。

這時候軍中存糧已經不足五日之用,武侯再不能拒不出兵。此前駐紮渠水的魯軍不過萬人,破葫山口一戰後,募了新兵,湊成一萬五千的陣列。而楚軍向來隻在渠水邊放兩萬人,乍看去,魯軍好像在人數上已沒明顯劣勢。隻是此回楚軍卷土重來,來得快而隱秘,是以,魯軍方麵對楚軍人數多少裝備如何一無所知。

派出去的斥候也沒一個探清楚軍虛實,隻道是楚軍先前從第一批護糧隊手裏奪下的糧食,至今仍放在破葫山口。誰都能看得出這裏頭有貓膩,可大家都不約而同地忽略這貓膩。

有將軍請命去搶破葫山口的糧食,武侯拈著胡須思索良久,下令道:“我們便與他們三軍對壘吧。”

三軍對壘,押上一切,也就沒了退路。萬餘人浩浩蕩蕩到了破葫山口,武侯布的是雁陣,雁陣形如大雁機動靈活,很適合山地作戰。

楚軍果然在破葫山穀設了伏,止桑奉命在後軍接應護糧隊轉運糧草。楚軍既是以糧草為誘餌,自然是不吝惜兵力,派了重兵守在此處。止桑領著百人的忠烈隊披荊斬棘,為護糧隊開出一條路來。楚軍擋不住忠烈隊的勇猛衝擊,陣型被打亂,陣型一亂,就更加沒了戰力。而破葫山穀的地形又注定楚軍不能在山穀中藏兵,止桑的接應任務,完成得相當完美。

護糧隊偷偷運著糧草從小路上逃走。止桑將後軍拆分曾兩部分,一部分照看戰場上的物什,另一部分隨他一起護送糧草。

待從小路出了破葫山穀,止桑回頭望去,魯軍和楚軍戰況正膠著。他很想回去,但又想著這一次楚兵的目的所在。武侯曾經說過,打仗的目的是為了贏,隻要結果贏了,便不用在意勝利過程中的犧牲。而這一回他們是為了糧草而戰,隻要糧草奪回來了,也算是贏。

他們並沒有馱著糧草回營地。準確說來,在武侯領著三軍浩浩蕩蕩趕往破葫山穀的時候,魯軍中的四千新兵蛋子正忙著拔營。武侯曾說楚軍奪糧是想困死魯軍,可等到斥候再三提及被搶走的糧草一直放在破葫山穀,武侯改了口。

武侯以為,這新一批的楚軍,有個不成器的將軍。這不成器的將軍大抵是做著一鳴驚人的美夢,希圖能一舉洗去去歲武侯加注在楚軍身上的恥辱。且這恥辱,還要洗得幹幹淨淨。

而他、武侯不願給人這樣的機會。他命令大軍出行時,留下去歲編入行伍的四千新兵拔營。如此,即便破葫山口的糧草和楚軍是調虎離山計,他們也沒辦法端了魯軍的大本營。

護糧隊向著隼平方向去,走了約有兩三個時辰,一斥候氣喘籲籲來報,開口卻是急切:“稟將軍,武侯有難!”

“什麼?”止桑立時調轉馬頭,卻又在看見護糧隊的時候停了步子。他垂下頭,眼睛橫斜看那斥候:“把情況說清楚些。”

“武侯料事如神,楚軍正是用糧草誘敵,想要借此攻下我們的營地。可等他們發現那裏已經空無一人時,他們立馬快馬加鞭趕去破葫山口。當時武侯已經撤兵,卻恰好被攔在了山口。”

“我知道了。”止桑低頭沉思,片刻,對那斥候道:“你且去歇歇,武侯那邊的情況,暫且不要告訴他人。”

“是,將軍!”斥候騎著馬重回行列。止桑卻是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如今這情景,算是一年前的重現麼?隻是這一回,被困在山穀中的人,不是自己是武侯。而自己,也要像他一樣見死不救麼?

又或者並不算見死不救,武侯給他的命令,本就是護送糧草到新營地,他隻是按照武侯的指示做事罷了。更何況,莊公那邊咄咄逼人,三番兩次派人來催自己動手。可武侯這樣的英雄若是死在了陰謀手中,多不值!金戈鐵馬去,馬革裹屍還,這才是英雄的歸宿!

止桑打定了主意,也就做出了一副鎮定的樣子。

這一路走得很順利,護糧隊很快與拔營新兵會合。一瞬間,止桑便成了六千人的主心骨。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所有的人都用仰望的目光看著他,覺得有他在便有希望。那種希望與期盼彙在一處,會讓人產生大權在握的錯覺。

一霎間,止桑仿佛明白了莊公為什麼要武侯死。武侯的威望太高,權力太大,大到他振臂一呼,便能讓魯國英豪不分對錯站在他身邊。止桑忽然想起十歲剛到渠水邊的那一年,武侯領兵出戰,回來時身上掛彩不少,卻還是高舉長庚刀滿目榮光道:“為將者,保家衛國!”